德厚吱地又是一口酒,说:“我等着月娥上门说话呢,婚事散不了,那边要个说法儿呢。”刘桃儿说:“爹,您倒稳坐钓鱼台,月娥家不定乱成啥样了。”德厚也不说话,一仰脖子一盅儿,德厚媳妇刚要骂德厚两句,刘李撇嘴说:“俺爹有的是拿人的法子,您等着看戏儿吧。”德厚媳妇气咻咻地说:“好戏也让你爹演砸了!”
一会听见大门响,德厚说:“刘李,开门去吧,要是月娥,让她进来,别人,就说爹喝醉了。”刘李出去了一趟,回来说:“社会和妮来了,我说爹喝醉了,两人愣了一阵就走了。”德厚媳妇说:“别难为人家了,你行行好,谁家不用人?”
德厚笑了几声说:“我有数儿,媳妇儿让她娶进门来,我拿拿月娥的脾气。”不多时候,大门又晃荡着响,德厚说:“月娥来了,就说我喝醉了。”说完话,德厚往炕上一躺,呼噜声跟着起来了。
月娥进来,脸上笑嘻嘻的,说:“哎哟,来得真不巧,是德厚生日吧,早知是他生日,给他打壶酒来。”德厚媳妇说:“嫂子,你啥有事儿?”月娥在屋里踅摸了一阵儿,说:“德厚兄弟呢?老寿星咋不在跟前。”刘桃只好说:“多喝了两碗儿,说喝多了,睡下了。”
月娥冷笑了几声,说:“我跟德厚说一句话儿,不耽误他睡觉,说完就走。”德厚媳妇愣住了,说:“嫂子,明儿厌恶结婚,忙得咋样了?这门亲事儿,德厚跑了多少腿!”月娥故意高声说:“不结了,没打算给厌恶找媳妇,也是误打误撞,还真有不长眼的,看上了厌恶。我跟德厚说一声,这门婚事我不相应,烦请德厚明儿跟那边说一声,把婚退了。”
一家人愣住了,刘李说:“大娘,您老说气话呢,好好的,咋退了?”月娥只在心里冷笑,她耳朵里早听了些动静,那边的意思儿,人过来,户头儿留在陈庄,春上分地,分完了地,把户头迁过来,她不能娶一个壳儿过来。
德厚没好心眼儿,得了人家的好处,答应了人家,使着法子治她呢。月娥说完要走,德厚媳妇给刘桃使了个眼色儿,刘桃赶忙进了里间,叫了几声,德厚揉着眼皮出来了,说:“月娥啊,黑灯瞎火,找我有事儿?”
月娥鼻子里哼了一声,转眼扑哧笑了,说:“德厚兄弟,你忙了大半年,我还没谢你呢。”德厚眨巴着眼睛,说:“媳妇上了床,媒人靠南墙。厌恶结了婚,咱们两拉倒,谁也不欠谁的。”月娥笑着说:“德厚兄弟,好事做到底,当初我求你给厌恶说亲事儿,轮不到我反悔,跟你明说了吧,媳妇儿我没相中,人物我不能说不好,厌恶三寸丁,人又老相,没咱嫌人家的份儿,只有人家嫌他的份儿。你说是吧?”
德厚冷笑着说:“知道就行,是个寡妇不假,人物长相没说的,咋了,月娥,相不中了?”月娥说:“我找媳妇儿,给杨家传宗接代,可这媳妇儿,不能生育,这事儿你知道吧?”德厚愣了神儿,说:“月娥,你听谁胡说,纯粹造谣!”月娥说:“造不造谣,你心里有数儿,这媳妇是生了个闺女,这孩子可是难产,医院里把她的子宫一块儿端了。这事儿,我没打算怨你,又不能扒开看看。给厌恶找个做饭的,我还能做几年,娶媳妇儿没生育,厌恶身后就断了香火。”
德厚媳妇的脸黄了,问德厚:“他爹,有这事儿?”德厚说:“我咋知道!”月娥尖声尖气地说:“不知道不为过,谁也没有前后眼。德厚兄弟,我托付给你了,你看着办吧。”德厚闷了一会,说:“月娥,不是我上杆子给厌恶说亲吧?你托了我,我没打含糊,腿跑细了,嘴磨薄了,我跟谁要情分?那边上轿子了,你倒打一耙,说不干就不干了,没这样的事儿!”月娥说:“好合好散,娶进门来我没法子,媳妇儿还没进门,你跟那边说一声,明儿我这边不发人马了,别耽误了人家找亲事。”
德厚的脸黑了,德厚媳妇说:“月娥,要退也是你去退,俺不替你坐这个蜡。”德厚说:“月娥,要说悔婚也有这事儿,结了婚也有离了的,事儿到了腚门子上,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刘桃儿着急地说:“大娘,您再想想,俺爹是村干部,说话落地砸坑,您还让不让他出门儿?”月娥还是不点头,德厚只好说:“婚不能退,你有啥条件,我跟那边儿说去。”
月娥见火候差不多了,火大了,兴许把自己烧着了,嘴角微微一笑,说:“我能有啥说法?谁家不是娶媳妇抱孙子,我不能娶个空壳儿来。”德厚媳妇撇着嘴说:“人家有几抬嫁妆呢,还带着半大孩子,进门儿就你喊奶奶,别不知足了。”月娥说:“嫁妆我不稀罕,孩子也是人家的。春上分地了,人来了,地也一块儿过来。”
德厚说:“地是人家陈庄的,啥年月了,你还让人家带着嫁妆地来?”月娥梗着脖子说:“我不管,你不应承我就退婚。”德厚烦躁地说:“好好,好你个月娥,我要再管你家的事儿,我不姓刘!”月娥说:“咋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