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狗宝本来马上要去见**的。聂狗宝不知道为什么想见**,反正就是想见。聂狗宝也不是想面对面地见**,他担心如果那样的话,**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哪里人啊?聂狗宝估计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会哭了。聂狗宝听说,凡是见了**的人都会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聂狗宝想,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了,最好能把**用过的东西拿一个回去,给别人说的时候不至于空口无凭。
但聂狗宝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会飞,不会飞是没办法见**的。聂狗宝静下来想,人是不可能会飞的,自己要么不是人,要么不会飞。
当然还有可能是在做梦。聂狗宝认为,自己如果是人的话肯定不会飞,但在梦里就不一定了。如果是在梦里的话,聂狗宝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梦里的。
聂狗宝认为,如果是在梦里,搞清楚什么时候开始进入梦里是很重要,因为这关系到一旦梦醒的时候自己在哪里。
如果不在梦里自己会飞,自己就是飞毛腿,如果既不在梦里又不会飞,就很难解释究竟是怎么来到北京的。
所以,聂狗宝要搞清楚两件事:第一:自己是不是来到北京了?第二:自己会不会飞?
关于自己是不是来到北京了,聂狗宝一开始是确信的,心想那两个鸟人应该是不会骗他的。但那两个鸟人一走没有回头,聂狗宝又不敢确定了。
聂狗宝和素素在广场上的时候,讨论过这个问题,不知道被那两个人稀里糊涂地弄到什么地方来了。后来喜生来了,才确定真是到了北京了。
不管是不是在梦里,既是到了北京了,喜生就想见见**。但是如果不是在梦里而自己又不会飞的话,想见**恐怕就难了。
关于自己会不会飞,聂狗宝没来北京的时候,认为自己会飞,来北京后,聂狗宝还没有飞过,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飞。
聂狗宝跟喜生从**广场坐公共汽车回部队的时候,想跟在汽车后面试着飞一下,但街上车来车往的满都是人,打消了这个念头。聂狗宝想,还是等到晚上吧,先在没人的地方试一试,试好了再说。
晚上夜深以后,聂狗宝悄悄起了床。外面月光很亮,营房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两声呼噜声或语焉不详的呓语,使他大感兴趣。
聂狗宝凑近一个窗户往里看,大房子里面挨墙几排大通铺,大通铺上一个挨一个地躺满了人,借着月光看过去,看见几十个光溜溜的大屁股。
聂狗宝正看得出神,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谁?聂狗宝一激灵,赶紧回头,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树荫下朝这边跑过来。聂狗宝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喊自己,愣了一下,那人就到跟前了,聂狗宝撒腿就跑。
聂狗宝在前面跑,那人在后面追,因为对这个大院子不熟,聂狗宝边跑边找路,影响了奔跑的速度,始终摆脱不了后面那个人的追赶,而且那个人大喊大叫的,已经有人从屋里跑出来加入追赶的队伍。
聂狗宝快要陷入追堵的时候,认出了通往大门口的那条路,转个弯儿向大门口跑去。聂狗宝远远的看见大门口的哨兵手里提着枪正向这边张望,猛吸口气,只用两只脚的脚尖点地,耳边的风声变成尖利的哨音。
聂狗宝看见前面两个哨兵举枪朝他瞄准,心里喊了一声,飞吧,双脚离地朝天上飞去。飞上天的一瞬间,聂狗宝看见那两个哨兵朝自己的裆下钻过来,他们的眼睛似乎被风刮得睁不开,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聂狗宝从他们头上越过去时,两脚在他们举起的枪管上踩了一下,往半空里飞去了。
刚飞起来的时候,聂狗宝心里很高兴,终于飞起来了,没白吃那么多虫子,可很快又担心起来,一会儿怎么落下来呢?眼看着越飞越高,也不知道空中怎么减速怎么转方向。
聂狗宝心里正发慌,忽然听见两声枪响,是地上的哨兵开火了,接着屁股上好像被踹了一脚,知道自己中枪了,一失神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快摔到地上的时候,聂狗宝浑身一颤,从梦里醒过来了。聂狗宝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想了半天,才把脑门子一怕,想起自己这是在哪里了,想要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聂狗宝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外面的月光很亮,营房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一两声呼噜声或语焉不详的呓语,聂狗宝凑近一间营房的大窗子往里看,看见一排排光溜溜的大屁股,聂狗宝看着那些屁股发了会儿呆,听见身后有动静,回过头来,看见不远处的树荫下有个人影,聂狗宝刚想拔腿跑,又见那人似乎没有追赶他的意思,于是就静静地站在那儿看。
聂狗宝跟那个人对望了一阵儿,那人朝他招手,迟迟疑疑的走过去。走进了一看,竟然是带他们来北京的两个鸟人中的一个。聂狗宝往那个鸟人的身后瞅,鸟人笑道,我弟弟去别处玩去了。
喜生问,早上你们把我们放到**广场后到哪儿去了?
鸟人说,帮你们找人去了,找到后我们哥俩就在北京城逛了老半天,他还要逛,我就过来看看你们。
鸟人问聂狗宝找到人没有?
聂狗宝说找到了。
鸟人说那你不睡觉瞎溜达什么?
聂狗宝说我睡不着,我想去看看**,又不知道我能不能飞。
鸟人说,你今天吃什么东西了?
聂狗宝说,什么都没有吃,一是这儿没什么可吃的虫子,二是我什么也不想吃。
鸟人说,这就对了,我肯定你能飞起来。
鸟人说,我也是这样,一开始没什么吃的只好吃虫子吃飞鸟,吃着吃着什么都不想吃了,当我什么都不想吃的时候,就能飞起来了。这一点,我父亲肯定很清楚,但他不想让我们飞,没有告诉我们。
鸟人说,你应该明白,我们这些鸟人的后代平时混迹在人堆里,跟平常人一样吃喝拉撒,一旦没什么可吃的了,我们就能飞起来了。
聂狗宝问,如果一直不吃东西会不会死人啊?
鸟人说,那当然会,我们也不是一直不吃东西,一般情况下,十几天吃一次就够了,因为我们的胃变得越来越小,肠子变得越来越细,总之身体构造越来越像鸟,吃一次要消化很长时间。
聂狗宝还想问什么,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问,谁在那边说话?鸟人拉起聂狗宝的手转身就走,两人转过弯走上通往大门口的那条大路,紧跑几步,从地上飞起来。
鸟人拉着聂狗宝在天上飞得很平稳,聂狗宝仔细体会着在空中飞行的技巧和方法。向正前方飞了一段距离,鸟人带着聂狗宝在空中兜了个圈子又折返回来,飞到部队大院通往门口那条路的上面时,鸟人拉着聂狗宝从空中俯冲下来,聂狗宝感觉越接近地面他们的速度越快,聂狗宝看见刚才在后面追赶他们的那个战士的后脑勺随着他的跑动而剧烈地抖动着,聂狗宝他们从那个战士的头顶上飞越过去的时候,那个战士正好跑到门口的哨兵跟前连说带比划的,哨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疑惑着,看见两个人从眼前往半空里飞过去,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对着天上吼,我操。
鸟人带着聂狗宝在北京城的天上飞了好几圈。开始鸟人拉着聂狗宝的手,后来撒手让聂狗宝自己飞,几圈下来,聂狗宝飞的已经很自如了:正着飞,倒着飞,头朝下飞,平躺着飞,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飞了几圈以后,聂狗宝觉得总这么飞也没意思,跟鸟人说想去看**,鸟人说,我只能带你到**住的地方去,但那里有很多房子,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住哪一间。聂狗宝说,你带我去吧,见不着没关系,先把地方认了。
聂狗宝担心天晚了,**会不会已经睡了,鸟人说不会,他听他父亲说过,**是白天睡觉,晚上从不睡觉。
鸟人告诉聂狗宝,他父亲曾经见过**,还偷了一把**喝水用的细瓷茶杯,他见过这把杯子,那可不是一般的精致,比合作社里卖的粉奁纸还要白还要细,一看就是**用过的。
鸟人带着聂狗宝飞过**广场,在广场北面的一堵院墙里面落下来。鸟人说,这就是**住的大院子。
聂狗宝往四面走了走看了看,到处是花和树,心想,这个院子大的没个边儿,大院子里还套着很多小院子,房子多的数不过来,谁知道**住在哪儿呢?
他们决定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挨着找,见有亮灯的房间就隔着窗户看一看,看见了一些昏昏欲睡的老人和已经酣睡的孩子,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面孔。
聂狗宝和鸟人像两只没头苍蝇,东转转西看看,见院子就进,逢岔道就拐,拐着拐着就拐迷了。
两人正漫无目的地走着,鸟人凑近聂狗宝的耳边说,快走。
聂狗宝说,往哪儿走?还没见着**呢。
鸟人说,你往四周看看,到处都是人,都盯着咱们呢。聂狗宝往四周瞅了瞅,看见树后面花丛里有许多人影晃动。
聂狗宝和鸟人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后面那些人紧紧地跟着呢,但这条弯弯曲曲到处是矮墙高树的小路不适合起飞。
转过一个小院子,前面是一条不长的直路,两人脚下开始加速,后面跟的那些人从隐蔽处跳出来快步往前追,聂狗宝和鸟人越跑越快,双脚即将离开地面斜刺里往天上飞的时候,前面路两旁的树后面又闪出几个人挡住他们的去路,他们被迫落回到地面上左躲右闪从人缝里挤过去。二次加速飞腾而起时,看见路尽头那道影壁墙迎面撞过来,两个人躲之不及硬生生地撞到墙上,聂狗宝大叫一声,觉得天旋地转,一股铁腥味儿从后脑传到鼻孔里嗓子眼儿里,聂狗宝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直到耳边有人说话,聂狗宝才慢慢睁开眼,看到屋顶上缝隙里的天色已晚,又闭上眼想,想清楚了:还在他妈的大炼钢铁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