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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
    十八岁的时候,彭辉的木匠手艺就已经达到了出徒的水平,有一天晚上父亲拉着彭辉的手说:“辉儿,我可能是得了不好治的病,以后恐怕就不能再带你了。听我的话,你不是干农活的料儿,还是想办法离开老家吧。好在现在不割资本主义尾巴了,你现在的手艺可以独自出去揽活了。等过了今年大秋,你就去北京找你妈吧。”
    彭辉还没来得及去找母亲,母亲却突然来了。
    彭辉还以为是母亲知道了父亲的病特意赶来探望的,却没想到母亲是来跟父亲办理离婚手续的。母亲离婚的理由很简单:母亲病弱的身体无力抚养彭辉的妹妹,而且不离婚彭辉的妹妹就入不了共青团。尽管父亲一再叮嘱彭辉不要嫉恨母亲,尽管母亲在离婚的当天也曾流着泪对彭辉说,“辉儿,别怪妈,妈永远是妈,你也永远是妈的儿子。”但是彭辉依旧不能原谅母亲,因为父亲已经被确诊得了胃癌,几天后就做手术。父亲不许彭辉把患病的事告诉母亲,彭辉看到父亲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彭辉开始憎恨母亲,彭辉觉得父亲伟大而母亲太渺小了。
    父亲死了以后,彭辉并没有离开老家,因为他不想回北京面对陌生的继父。彭辉只是给妹妹发了电报,是发到妹妹学校的,他觉得应该让妹妹赶来,妹妹毕竟是父亲的女儿。妹妹不会像老家的人那样边哭边数落,只是默默地抹眼泪,妹妹打小就不爱说话。妹妹参加完父亲的葬礼就匆忙回去了,因为妹妹是背着母亲和继父来的。
    彭辉之所以打消了回北京的念头,还在于他舍不得菊花,当时菊花是彭辉惟一的伙伴和知己。如果没有菊花,他的少年和青年时代将会更加单调和郁闷,而未来的生活若失去菊花将会毫无意义。
    菊花虽没上过学,可菊花却认识了不少字,菊花的字都是跟彭辉学的。菊花还喜欢看彭辉做木匠活,常常是看得忘了吃饭忘了睡觉。好在两家的关系处得不错,大山叔和大山婶并不反对菊花到彭辉家串门。菊花手巧又勤快,彭辉和父亲的棉衣被褥的拆洗都是菊花的事。菊花还经常帮助他们父子烧火做饭,菊花做的饭菜就是比他们父子做的饭菜香甜。当然彭辉和父亲也不欠菊花家的情,菊花家的那对箱子和那个碗柜就是他们父子俩起早挂晚做的,而且还白搭了五金件和油漆。
    彭辉最乐意做的事情是在夜幕降临以后到池塘边钓青蛙,这也是彭辉惟一可以孝敬父亲的方式——用青蛙腿给父亲熬汤喝。大山叔是个酒腻子,炸青蛙腿是他最喜欢吃的下酒菜,所以菊花每次陪着彭辉夜钓他都不反对。菊花起初不敢吃青蛙腿,第一次吃还是彭辉硬塞到她嘴里的。打那以后菊花就吃上了瘾,而且她还发明了新的吃法,如剁成馅包饺子、切成丝炒韭菜等等。
    彭辉和菊花的感情就是在平凡的生活中渐渐培养起来的,虽然没有海誓山盟,也不那么波澜壮阔,却是相当纯真的。
    次日上午,彭辉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八十万的转帐支票。按惯例拿到进度款以后是要对甲方有所表示的,彭辉问崔副局长和老魏是不是还去楼外楼饭店潇洒,崔副局长和老姚都说陪他们的小姐挺会伺候人。崔副局长还说陪他的东北小姐简直就是个小妖精,不仅脸蛋漂亮,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摄人魂魄,言下之意是想重温一下昨日的消魂梦。
    彭辉自然乐意成全他们,因为洽商协议还没签呢。
    彭辉也很想再见一见那个叫韩秋的服务员,他要尽快弄清一个问题,看看那个服务员究竟与菊花有没有血缘关系,说不定会是菊花的亲戚呢。倘若韩秋与菊花没有血缘关系,就不可能与菊花那么相像。彭辉真是有些魔怔了,昨晚一宿没睡,光想这件事了。
    载着崔副局长和老魏的桑塔纳车走在前面,载着彭辉和李彤的宝马车跟在后面。彭辉喝了酒或缺了觉一般都不动车,由李彤驾驶。李彤是去年考的车本,车开的比较稳。彭辉有在车上睡觉的习惯,可是今天彭辉说什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菊花和那个叫韩秋的服务员,两个人就像一对双胞胎似地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两人惟一的不同就是发型和装束,菊花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女,韩秋则是个城市姑娘。两人如果不是相差了二十年,即便有这样的区别,彭辉也会把她们当成一个人。
    彭辉离开老家快二十年了,他离开老家的时候,菊花也不满二十岁。当时菊花已经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镶嵌在红扑扑的鹅蛋脸上,微微一笑就有俩酒窝。整齐的牙齿若隐若现,高高的鼻子,尖尖的下巴,长长的粗辫子,细细的腰肢,都透着一种朴实的古典美。尤其是那对丰满的乳房,尽管被衣服遮掩着,却最能吸引彭辉的视线,彭辉在没有真正看到它们以前,曾动用自己全部的智慧和思维想象着它们的颜色和形状。彭辉甚至多次在梦中观赏它们、抚摸它们、吸吮它们。彭辉第一次遗精,就是因为他偷看到了菊花的乳房。
    那年彭辉才十七岁,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菊花在池塘里洗澡,让彭辉给她放风。彭辉实在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躲在树丛后面借着月光偷看,惟一能看清的就是菊花的乳房。当晚彭辉就梦到了菊花,梦里他仅仅是摸了一下菊花的乳房,自己就无法遏制地一下子爆炸了,崩泻了。彭辉从梦中惊醒后,十分惶恐不安,他倒不是怕坏了自己的童子之身,而是觉得自己很卑鄙、很龌龊、很下流,也很不道德。
    也就是在那一晚,彭辉想到了婚姻大事,但是他很无望很悲哀,因为像他这样的狗崽子很难有那个福分。虽说菊花不嫌弃他,可是村里的青年男女都像躲瘟疫似地疏远他,尤其是那些待嫁的姑娘们更是离他远远的。而且大山叔和大山婶都已经明确表示了,他们只有菊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得指望菊花,说啥也要在县城里给菊花说个婆家。彭辉觉得他和菊花的未来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即便是菊花愿意和他长相私守,大山叔和大山婶到死也不会同意的。
    那时,彭辉就盼着过夏天,就盼着天尽快黑下来,因为在夏天的夜里菊花要去池塘洗澡,菊花在池塘里洗澡的时候就得找个人在一旁放哨,菊花说她谁都信不过,只有彭辉给他放哨她才洗得塌实。菊花说彭辉老实,彭辉决不会偷看她洗澡。菊花哪里知道彭辉也有不老实的时候,彭辉不仅偷看过,而且还在梦中摸过她的乳房。后来彭辉总想做那样的春梦,他希望每天晚上都能梦到菊花。彭辉的确多次梦到了菊花,而且一次比一次卑鄙无耻,他梦到自己脱得光光的和同样被他脱得光光的菊花缠绕在一起。他没见过女人的那个地方,他只能在梦里想象着菊花的那个地方,怪得很,每次梦中见到的都不一样。彭辉开始频繁地遗精,严重的时候隔一两天就有一次,他甚至有些害怕了。一次,菊花给他拆洗被褥的时候问他,“这到底是菜油还是灯油?怎么俺打了好几遍肥皂还是洗不干净。俺就纳了闷儿啦,你怎么会把把油洒在被窝儿里呢?”
    菊花不知道其中原委,问得坦然,问得大大方方。彭辉则心中有愧,弄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单纯的菊花还不肯罢休,说:“以后你要是再这么粗心大意,俺可不给你洗了,回头人家该笑话俺干活粗心了。”彭辉结结巴巴地说,“菊花,求求你别说了。你现在不懂,等你结了婚你就明白了,你就什么也不说了。”菊花的脸虽然有些红了,但依旧坦然地说:“结了婚俺就更得管着你了,俺要不管你,人家不得更笑话俺啦!”菊花此话的潜台词是说:以后不仅要嫁给彭辉,而且还要好好伺候他。可是彭辉只能在心里暗暗哭泣,因为他觉得自己没那个福分。菊花早晚得嫁人,菊花所嫁的人决不可能是他,菊花肯定是要嫁给一个城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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