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柱默默无语地开车,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太英坐在副驾驶席上看着基柱,脑子里也是同样的混乱。
究竟可能出现什么结果,她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就在无耻狂徒和基柱争斗的过程中,周围聚集了很多围观者。鲍狄埃社长和鲍狄埃夫人一出现,那男人就像早有准备似的叫嚷说太英是妓女,假装在毕加乐街头卖烟,其实是在勾引男人。太英愤懑已极,不知如何是好。
更让人气愤的是他竟然当着鲍狄埃夫妇的面故意这样说,最恶劣的是他揭发基柱和太英不是真正的恋人关系。一句谎言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而基柱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他说关于谎称太英是自己的恋人,以及把宴会搞砸的事,统统由他一人负责。说完,基柱拉起太英就走,连句解释都没有。
“我只和他在路上见过一次,没想到弄成这个样子。可你这样做,那不表示我们以前说过的话都是谎言吗?”
“说十句也好,说一句也好,反正都是说谎。”
基柱冷冰冰的话立刻点燃了太英心里的怒火。
“是的!我喜欢穿这种一辈子也难得有机会穿一次的礼服,还有宝石,还有在你身边享受你的未婚妻的待遇,所以我才欺骗鲍狄埃夫人,但是我对鲍狄埃夫人的心意是真诚的。至少应该让我把这些说出来!”
“没说出来,你就这么委屈吗?有什么重要的。”
基柱高声大喊,宛如咆哮。太英眼睛瞪得溜圆。
“我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笔生意,是你把它毁了。而且你在卖烟的同时到底还卖了什么?这还用说吗,不是吗?”
一句接一句的残忍话语,让太英气得喘不过气来,她终于忍无可忍吼道:“停车,停车!”
吱的一声,汽车停了下来,太英急匆匆地下车。基柱也跟着下车。
“你干什么?”
基柱用尽浑身力气大声喊叫。太英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她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去,盯着男人充满愤怒的眼睛说道:
“你知道的,我不是妓女,而是钟点工!”
男人的眼神之中泛起微微的波澜。
“你留我住下,我就住下;你给我钱,我就可以和你共进晚餐,你当然可以把我看作那样的女人。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只要我不到这里来……”
“我没有强迫你。”
基柱脱口而出:这句冷酷无情的话让太英苦笑不已,是的,他并没有强迫自己,也没有威胁自己。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没有强迫我。你说需要我的帮助,我的帮助。所以……”
大滴大滴的泪珠簌簌而落,太英忍了又忍,终于没能控制住。望着呆呆流泪的太英,男人尴尬地说道:
“上车。”
太英没有答话,她只是摘下项链塞进男人手中,然后从车里取出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一会儿,她听见车门砰的一声关上,汽车从她身边驶过。
“该死的家伙!”
太英不由得流下眼泪。此时此刻,太英连眼泪都不愿意流,也舍不得流,她迅速擦干眼泪,咬着嘴唇向前走,却一不留神绊倒在石头上,扭伤了脚。太英没有停下来,虽然疼痛,但她还是一瘸一拐地走着,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停下脚步。太英转头朝别墅走去。
宴会结束了,别墅里静悄悄的。望着黑灯瞎火的建筑物,太英叹了口气,她真怀疑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真的到达了,她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正在这时,看门男人向她走来。
“您有什么事?”
“我可不可以……见一见鲍狄埃夫人?”
男人轻轻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卧室的灯已经熄了,您请回吧。”
“只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有东西要交给夫人。”
男人正要转身,太英又缠住了他,从包里翻出信来交给他。一封沉重的信。太英又抬头望了望熄灯的窗户。那个男人的生意进展如何,她没有兴趣。夜深人静,她之所以远远来到这里,完全是为了鲍狄埃夫人,同时也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
到达尼斯后,承景和秀赫坐在一家酒吧里给基柱打电话。很快,基柱就出现在酒吧门口,承景和秀赫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异口同声地叫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那位小姐呢?”
“怎么一个人来了?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基柱冷若冰霜,无可奈何地答道:
“应该是在街上吧。”
“你说什么?”
对于秀赫的问题基柱不置可否,故意转到别的话题。
“我现在要回巴黎,你们怎么办?”
“舅舅!”
承景意识到事情不妙,拿起了提包。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一起走吧。你看上去很疲惫,我来开车。秀赫呀,走吧!”
秀赫甩开承景的手,大声喊叫: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连法语都说不利索!要走你们先走吧!”
“喂,秀赫!尹秀赫!”
秀赫头也不回地跑开,任凭后面的人怎么呼唤也不理睬。眼看外甥就这么离开,基柱也不阻拦。
“看气氛不大对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承景的脸色暗淡下来。
深更半夜的火车站异常寒冷。太英瑟瑟发抖地确定了火车的出发时间,然后呻吟般地自言自语道:
“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她蜷缩在长椅上,打开背包取出手帕,那句不堪入耳的话语再次响彻在耳畔。
“而且你在卖烟的同时到底还卖了什么?这还用说吗?”
几个小时过去了,太英仍像事情刚刚发生时那样颤抖,她打着寒战,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变得平静。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脚已经伤得不忍卒睹。看着自己的狼狈样,太英的鼻尖有些酸楚。从包里掏出相机,把浮肿的脚拍摄下来,看着缓缓显示出来的照片,她悲伤地说道:
“我的脚没遇上好主人,让你们受苦了。可你们毕竟也踩过尼斯的土地呀,是吧?”
东方的天空已经隐约露出鱼肚白,黎明来了。秀赫清清楚楚地看见坐在远处长椅上的太英。疯狂地找了几个小时,她竟然坐在这里!不,现在找到不也很幸运吗?
太英浑身颤抖如筛糠。秀赫看在眼里,于是赶紧脱下外套,走到太英身边,把衣服披上她的双肩。
“你怎么这么傻,在这种地方睡觉?”
太英惊讶地看着秀赫,表情渐渐放松下来。
“呀,我真高兴,眼泪都要出来了。”
近前看时,太英的样子十分狼狈。秀赫把太英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当他看见太英红肿的脚时,立刻单膝跪在地上。
“看来你走了很多路啊。”
秀赫的手刚刚碰到太英的脚,太英便悄悄地把脚抽了回来。
“别看了,真丢人。”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舅舅反常,你也反常。”
“你什么都别问了。”
直噘着嘴的太英嘻嘻笑了,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秀赫。
“我是不是很狼狈?睫毛膏沾得到处都是,对吧?”
“既然知道,怎么不擦一擦,为什么要这样撑着。你肚子饿不饿?”
秀赫温柔地为她擦去睫毛膏。太英心里稍微温暖了些,便用手捂住咕噜咕噜叫的肚子。
“哎哟,本来已经忘了,你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了。我不管,反正我快饿死了,你负责吧。”
“我在来的路上看了看,这个时候哪儿都不会开门,我们就在火车上吃吧。”
“啊,怎么办呢,我现在又困了。”
太英平时总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现在却是不停地揉着眼睛,像个吵闹的孩子似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坐火车?”
秀赫久久地注视着太英的脸,亲切地回答:
“再忍一忍,马上,马上就可以坐了……”
也许是因为在陌生的地方睡得不舒服,基柱尚未摆脱旅途的疲惫。若是在平时,这个时间应该起床了,所以眼睛自然就睁开了,只是身体还有些沉重而且慵懒。基柱站在露台上喝咖啡,咖啡也比平常苦得多。
“你留我住下,我就住下;你给我钱,我就可以和你共进晚餐,你当然可以把我看作那样的女人。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只要我不到这里来……”
太英哽咽难言的话语,以及汽车后视镜里映出的太英的面孔,都在基柱眼前若隐若现,还有她独自走夜路时的身影。
啊,错了。是的,心里如此难过,看来的确犯了个大错误。基柱沉思良久,感觉身后正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于是他转过身去。不知何时候起,承景正站在身后望着他。
“我现在要去德国。”
基柱这才注意到承景的旅行箱。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听我的话,不过如果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永远也说不出来了,所以我现在就要告诉你,我这次来巴黎其实是为了你。”
基柱大吃一惊,默默地凝视承景的眼睛。
“我这个女人,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失败,这我也知道。不过,两年的时间足够了。对于在汉城等待你的人来说,两年的时间太过漫长了。我把你发配到这里,自己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这种罪名我不想继续承受了。”
“我父亲派你来的吗?来说服我?”
“你以为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会接受前夫父亲的托付,花费十三小时的时间飞到这里?我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请你一定妥善处理,不要吝惜‘对不起’。”
不要吝惜“对不起”,这忠告深深刻进他的脑海。基柱不露声色,伸手要拉承景手上的旅行箱。
“我去送你。”
“我一个人走吧,你有你该去的地方。”
看到基柱松手,承景叹了口气,大概是她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
“那位小姐,你是不是一直犹豫要不要走近她?我虽然有两年时间没跟你在一起,但是对于韩基柱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自己讨厌的事情坚决不做,想做的事情千方百计要完成,快速决断,决不后悔。但是今天你的表现跟往常很不一样,所以我帮你做了决定。”
听完承景的话,基柱的头痛越发加剧了。
“我不是机器。”
“是的,今天你很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有感情的人。”
太英踢开房门,走进房间,随手就把背包扔进了角落。
“不管怎么样,毕竟还是自己的家最好。”
太英发着牢骚脱掉了高跟鞋和礼服,扑通一声躺到了床上。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太英惊讶地朝门口看去,手也轻轻颤抖:莫非是他?太英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的男人是秀赫,他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还有盛着面包的袋子,正满面笑容地望着太英:不知道为什么,太英的心莫名其妙的阴沉下来。
“在火车上吃得太简单了,而且我也顺便过来取我的衣服。”
看着微笑的秀赫,太英也笑了。然而这种愉快气氛只是暂时的。
两人坐到餐桌旁,彼此一句话也不说,像饿鬼般狼吞虎咽起来。肚子基本上填饱了,秀赫指着书桌上的日历问道:“这个红色的圆圈是什么?你的生日?”
“这是秘密。”
“你说是秘密,我就更想知道了。如果你不说,我就每天从早到晚纠缠着你不放。”
太英咕噜噜咽下热汤,戏谑地说道:“那时候我也许在韩国了。”
“韩国?你要回韩国?为什么?以后再也不来了吗?”
“不是的,我大约要回去一周时间,因为我要见一个人。”
“要见一个人?是谁呀?你有恋人吗?”
看着男人惊讶的眼睛,太英调皮地撕了块面包。
“有个比恋人更重要的人,怎么了?不过这面包真的很好吃,你在哪儿买的?”
太英避开秀赫的问题不答,只是大口大口地喝汤、吃面包。秀赫略微不快,便不再吃东西,一直盯着太英。
那天,基柱在太英的公寓前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转身去了公司。承俊见他回来,就把回国的机票递到他手里。
“这是干什么?”
“会长寄来的。”
基柱久久地注视着机票,满含绝望地说:
“现在不能继续呆下去了吧?”
“你和会长僵持了很长时间。不管怎样,依我看……”
“我不需要你的意见,你把信息传达给我就行了。”
“会长下了最后通牒,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是的,两年时间已经很长了。从GD汽车公司总部脱离出来后,尽管也有一定的价值,但总归还是要回去的。基柱近乎绝望了。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我是韩基柱。什么?请您再说一遍好吗?”
“昨天我好像犯了个大错。所以,我们还需要再见一面。因为我需要你在合同上亲笔签名啊!”
是鲍狄埃夫人的电话,不等基柱明白怎么回事,她就挂断了电话。基柱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催促承俊处理事情。意外地得到合约的韩基柱,回到家时已经半夜了。鲍狄埃夫人承认是自己误会了,没有理解太英的真心。基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至少有一点是确定的,合同已经握在自己手里,而且是姜太英的功劳。他迷失在一种奇妙的感情之中,这感情也不是喜悦。基柱坐在沙发上,这时秀赫来了。看着外甥大步迈进客厅,他拂了拂疲惫的额头。
“你有什么事,怎么到这里来了。”
“怎么了?我不能来吗?”
秀赫毫不拘束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莫名其妙地抚摸着桌子上的东西,恰巧看见了放在桌子一角的照片。
“我很纳闷,想知道你们在尼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定要我说吗?”
“那倒不是,我总觉得是舅舅你太过分了。她连件外套都没有,在火车站里冻得瑟瑟发抖。你们到底去那里干什么……”
秀赫拿起桌子上的照片,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次成像照相机拍摄的照片下面有行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谢谢你留我在这里过夜。”
“上面的脚印是舅舅的吗?”
“我们是去谈生意。”
“什么?”
“谈生意:”
“那就更奇怪了。对于工作,你一向都是快刀斩乱麻的,现在怎么这么激动?这不像你的风格。”
“谢谢你留我在这里过夜。”这句话回旋在秀赫的脑海,他怒视着基柱。
“你来就是问我这个吗?”
“不,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秀赫放下照片,站起身来。
“我从尼斯回来,到这里来看看你。我走了。”
秀赫刚转身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冷冷地补充道:
“舅舅,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秀赫狠狠地摔门而去。让基柱难以释怀的并非外甥的举动,而是他说过的话。
“那就更奇怪了。对于工作,你一向都是快刀斩乱麻的,现在怎么这么激动?这不像你的风格。”
是啊,为什么这样激动?当时还有回旋的余地。感到危机的文森特会寻衅闹事,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尽管这是一次突发事件,然而比起他以前经历过的事情,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困难。再说了,既然已经说了谎,再多说几句又有何难,做生意嘛,本来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文森特抓着太英的手臂,就抑制不住心头的愤怒?在那样的场合,为什么不合时宜地采用暴力手段?为什么要说那么残忍的话,伤她的心?为什么?为什么?
文森特正欲扑向太英的样子,太英不知所措的模样,还有文森特对太英的侮辱,过去的事情一一浮现在眼前。想起文森特嘲笑太英卖身时的嘴脸,已经遗忘的愤怒再次涌上心头,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也在疯狂地跳动。基柱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恍然大悟似的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因为文森特的那句话?还是怀疑太英有过不洁的行为?
不,不会的。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基柱讪笑着打开音响。疑团依然没有解除,他像发泄愤怒似的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颓然坐到沙发上。不为别的,犯了错误却未能及时收场,所以心情有些繁杂,而且莫名其妙地把事情搁置不管,心里自然不会痛快。
基柱不停地告诫自己:“是的,只有这一个理由。”
第二天,平常总是静悄悄的别墅里来往着许多收拾包裹的工人。基柱坐在书桌旁整理名片,承俊正要整理装饰柜上的相框。
“别动,我自己收拾。”
基柱走过去拿起相架,凝视着和秀赫一起身穿冰球服拍摄的照片。相框没有玻璃,这是某个人造成的。
基柱抚摩着相框,回到书桌旁,把相框放进箱子?他打开第一个抽屉,拿出名片和文件,也放人箱子。打开第二个抽屉,里面堆得满满的,都是太英留下的便条。再次看见这些纸片,基柱无法坐视不理。一亘在犹豫的基柱,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家门。承俊在后面大声告诉他飞机起飞的时间快到了,他只说了句机场见,就匆匆离开了。没有时间了,必须见到她。
穿过拥挤的街道,到达太英的公寓,基柱用力按门铃。按了好几下,里面没有反应,等了半天还是无济于事。基柱无精打采地转身离开,没有时间再识疑了.
广播响起,出发时问到了。太英心里充满期待,不停地眨着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装有照片和录音带的箱子,拿出录音机。
“现在我就要飞到思念的人的身边了。无论何时何地永远关心我的人,请你再等一等,我把巴黎的空气也盛在这里。”
说完,太英从录音机里取出录音带,放进箱子里,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再过一会儿,就真的回到韩国了,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怦怦心跳。
刚刚到达仁川机场,她的忐忑不安就变成了慌张。结束了出入审查,太英夹在人群里走出大门。这时候,她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包围着,不停地向四周张望。到处都是拖着旅行箱的人,看到他们,太英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哦!我的东西!”
太英慌慌张张地跑到咨询台,劈头盖脸地向咨询员打听:
“我刚才走神了,忘了拿我的东西,再过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跑到哪里去了呢……”
“你是在找这个吗?”
惊讶的太英连忙循声看去,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巴。这个男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箱子在传送带上旋转时看到姓名标签才知道的。”
太英接过男人递来的旅行箱,摘掉姓名标签。基柱看着太英,轻轻地笑了。他的笑容跟往常不一样,是那种近乎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
“这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还在巴黎呢。”
“都看到我了,还不知道吗?”
“再也不去巴黎了吗?”
“这跟你没关系,我先走了。”
太英拉着旅行箱,正要往前走,基柱的叫声却让她停下了脚步。
“我永远都不回去了,这是来自汉城的命令。”
“是吗?那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用在巴黎见到你了,我还会再回去的。再见。”
“跟我说几句话吧,一会儿就行。”
“一会儿也好,时间长也好,我没什么话说。”
太英斩钉截铁地说完,刚要转身,男人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有话要说,只耽误你一会儿。”
“不管你要说什么,我都没有心思听,也没有时间。放手!”
在机场里,基柱纠缠了好长时间。两人正在争吵,这时承俊从一边走了过来。
“我已经叫了车……”
承俊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基柱,基柱不得已,只好松开太英的手。
“如果你今天忙,那就明天见面吧。我看见了标签上的住址,你住在市政厅附近。我到那边找你,我们在市政厅门前见,两点钟。”
“你随便吧,爱等就等。我是不会去的。”
女人无情地说完了要说的话,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承俊看着这一切,不无尴尬地问道:“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现在?望着太英的背影,基柱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他嘻嘻笑着,调皮地回答说:
“去见我的恋人。”
基柱下了车,倚在商场一角拿出电话。他往商场里面看去,同时听见了电话铃声。不一会儿,他远远看到一个正在打点商场事务的女人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
“小姐,你这样堵在商场门口,男人们心里直发抖,还能进来买衣服吗?”
“是基柱吗?你在哪儿?”
听着姐姐焦急的声音,基柱往里看去,姐姐正站在商场中央四处环顾。看着日夜思念的身影,基柱感到火辣辣的心痛,于是向前迈了一步。
“别调皮了,快出来。你在哪儿呢?”
“你在哪儿呢?韩基柱?”
“哦,我永远都在你的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基柱一边开玩笑,一边在橱窗上留下一个唇印。基惠从里面看见这一切,顿时惊呆了。基柱看着自己的唇印,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望着坐在商场茶几对面的弟弟,基惠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话也比往常多了起来。
“你换了航班,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差点就走岔了。你好像瘦了?”
“娃娃肉没有了就这样,你不用担心,伸出手来。”
基惠把手藏到背后,笑呵呵地问道:
“你又要搞什么恶作剧?”
“我要送你一样东西。伸出手来,礼物!”
基柱放在姐姐手里一个埃菲尔铁塔钥匙链。看着调皮的基柱,她的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是真心的吗?”
“怎么了,不满意吗?”
“你有别人需要送礼物吗?我家里有十几个呢。”
“不满意,好,再伸出手来。”
基惠顺从地张开手掌,嗔怪道:
“你总是骗我,这样好玩是不是?”
基柱把一支红色唇膏放在姐姐的手心里。
“你这是干什么?要我擦吗?”
“当然了,姐姐你现在还很性感呢。以前不也总是擦口红吗?”
“现在再擦这种东西,人们会说我不知羞耻。胃伤着了没有?每天都按时吃饭吗?”
“你别问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基柱回答得颇不耐烦,站起来道出了心中的疑惑?”父亲在哪儿?在家还是公司?”
“父亲今天出差去日本了,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两年没见面的儿子好不容易回国,父亲却出差了?为什么非要赶在今天?这是生意上的事,基柱也能理解,只是心里的失落感却难以抑制。
“和崔理事一起吗?”
“嗯,不是故意去的,那边突然来了电话,父亲也是无奈。”
“父亲的一等功臣仍然是崔理事。你不用安慰我,难道我还会期待父亲来接我吗?他可是个大忙人。”
“是啊,你能这样想就好。你在巴黎就没交个女朋友吗?”
听姐姐问起女朋友的事,基柱忽然愣了一下。女朋友,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浮现在脑海里的为什么是那个女人?不是承景,而是姜太英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我遇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基柱说完,饶有兴趣地笑了笑。基惠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终于回家了。太英把沉重的旅行箱放在脚下,久久注视着阔别已久的家。就是这样看一看,她的心里已经很高兴了。过了一会儿,她正要按门铃,突然听到呜呜的汽笛声,她猛然回头。
“太英啊,不是这儿,在那边呢。”
男人摘下了眼镜,不是别人,正是太英的叔叔。也许是许久不见的缘故,连叔叔的面孔都觉得亲切。
“叔叔!您还好吧?怎么站在外边?”
“我来接你啊。听说巴黎的水土不好,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大有精神?”
叔叔下了车,胡乱地拉起旅行箱,就把太英往车里推。他赶着太英要去的地方并不是眼前的家。
“快走吧。”
“走?去哪儿?”
“啊,回家呗。”
“我们家就在这儿,还要去哪儿?”
叔叔把固执的太英推进汽车,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那个房子租出去了,事先没跟你说,对不起啊。房子太大,水费、电费、煤气费都太贵了。”
太英稀里糊涂地上了车,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好的房子竟然租出去了,那这车又是怎么回事?
“这车是怎么回事?新买的吗?”
“关于车的事以后再说,快走吧。”
不一会儿,叔叔的汽车就把心慌意乱的太英载到了她的新家。
叔叔把太英带到了位于月亮村的家,而且还是个阁楼。从走上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开始,太英就感觉很不舒服。当她亲眼看到新家时,那种心情真的难以形容。
“好好的房子租出去,现在却住在这种地方?”
叔叔把旅行箱扔在一边,走向站在平板床旁边的太英。
“先进去看看吧。里面很安静,真的不错。我跟小健两个住那所房子实在太大了,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住那么大的房子实在是浪费,太浪费了。像我这样有思想的文化人应该率先实践。”
“那总归是我跟父亲住了多年的房子啊。”
叔叔一屁股坐在平板床上,大声喊道:
“我不过是租出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卖掉。反正已经这样了!进去。”
看着叔叔的样子,太英叹了口气,走进了积木般的房子。看着狭窄的室内空间,太英更是手足无措。她连鞋也不脱,只是打量着房子,突然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衣角,低头一看,是堂弟小健正在跟她打招呼:
“你回来了?”
虽说家里变成这个样子,但是看着小健乌黑发亮的眼睛,太英仍然感觉很亲切,她收起了噘起的嘴巴,高声说道:”哦?小健?你怎么不好好说话?”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过得还好吗?”
“你们学校的老师是老太太吗?怎么用这种语气说话?”
“因为他懂事早。”
“也难怪,跟这样的父亲生活在一起,谁也不能不变样。”太英终于把这话咽了下去,抚摩着小健的头。
“丢掉一些吧,你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太英脱了鞋走进房间,她先去了盛放父亲遗物的房间:走进父亲的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靠墙摆放的满满的录像带,还有那些陈旧的电影海报和胶卷也在向她致意。她小心翼翼地逐个抚摸.当她的手碰到父亲的照片时,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太英轻轻笑了.跟父亲的照片打着招呼。
“我都想死你了。你等急了吧?”
太英拜过父亲,半夜时分又来到父亲的房间,打开了心爱的录音机,房间里响起了乐师在巴黎街头演奏小提琴的声音。太英沉浸在音乐声中,慢慢地打量着父亲拍摄于片场的照片。
“我寄来的磁带您都听过了吗?这是‘姜太英巴黎之行见闻录’的最后一集。现在您的心愿实现了吧?我实现了您的愿望,去了巴黎,到过好多好多地方。”
望着父亲的遗像,太英说话十分温柔,就像面对着真人。
“我是替您去巴黎的。对了,这个您也该看看吧?这里是蒙马特,这个是位于小山坡上的教堂,这是您曾经去过的圣米歇尔大街……我也去看过了。”
一边展示着那些一次成像的照片,一边向父亲解释,泪水潸潸而落,模糊了太英的视线。如果能够再次看见父亲在片场聚精会神拍电影的身影,那该有多好啊。太英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发现了放在房间角落里的摄影机包。打开一看,太英嘴里发出压抑的呻吟声。没了!父亲遗留下来的摄影机没有了!正在这时,叔叔进来了,太英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起叔叔:
“摄影机哪儿去了?摄影机包为什么是空的?”
“哦?这个?我……我收起来了。不过,你应该给我辛苦费才对。你寄给我的磁带,我都保存得很好,都仔细放给大哥听了。”
尽管他说得理直气壮,却还是悄悄避开了太英的视线。其中定有蹊跷。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摄影机到底在哪儿?”
“瞒……瞒着你?摄影机?哈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
叔叔慌张地滚动着眼珠,把视线转向了小健。小健失望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终于开口说道:
“为什么冲我使眼色?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什么?小健啊,你说什么?”
太英急忙问道。小健一把甩开了父亲想要堵住自己嘴巴的手。
“你为什么总是说谎?摄影机不是藏在车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