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急,姜母也急,老太太有主意,趁他们都上班的当儿,拎了大包小包的出门到了芦家,按响门铃,芦母开门一看,只见姜母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茶叶、脑白金之类的东西站在门口,喘着气,笑容可掬地冲她打招呼:“亲家母!”
芦母本能地瞧瞧楼道有没有人,又畏惧地冲她笑笑:“您来啦?”
“来啦。”她风风火火地拎着东西往里走。
芦母赶紧关上了门儿,又向里边喊:“老芦,亲家母来了。”
芦父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本书从书房出来,一见姜母也是一个愣怔。姜母一见热情洋溢地问候:“哟,亲家公,您好啊!气色不错嘛,您那心脏……好点?”
芦父礼节性地点点头:“好点,没事儿了。您请坐,请坐。”
姜母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堆到桌上。
芦父芦母不知其来意,忐忑不安地交换了个眼神,芦母客套地说:“您看您,来就来嘛,带这么多东西……”
姜母忙一跌声地答:“该的!该的!”
“您坐呀!我去沏茶。”芦母说着就要转身。姜母一把拉祝糊,将她按在自己身边一起坐下:“别忙乎了!亲家公,您也坐。咱们唠唠嗑!”
芦父芦母越加紧张互相看看。
姜母稍稍忸怩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上回的事儿,是我不对,我老糊涂了,你们是大知识分子,别跟我这家庭妇女一般见识,别记恨我,啊!”
芦父芦母见她一脸真诚,寻思她是登门道歉来了,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都过去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嘛。”姜母眉开眼笑地:“可不是吗?一家人!一家人!现在啊文君和芦苇恩爱着呢,我们雨澄也跟芦苇亲了。 ”
芦父点点头:“这样好,这样好。”
姜母察言观色,小心道:“有个事儿我想求求你们。”
芦父芦母再次紧张。
“您说。”姜母声情并茂地对二人说:“求你们帮我做做芦苇的工作,让她留下我那孙子。”
芦父芦母一头雾水,片刻,芦母笑了:“您多半弄错了,怀孩子的是我们家老二芦溪,不是芦苇!”
姜母呆了:“连你们都没告诉!?这就是了!两人压根儿没打算要这孩子!”说着,急的一头是汗,站起身来来回走着,连声地喃喃:“这可要了命了!这可要了命了!”她一把抓住芦母的手,抹着眼泪哀求:“亲家,你们得帮帮我!我现在是一宿一宿睡不着觉,老梦见他们把我孙子做了……您说我又不能成天跟着芦苇……这可怎么是好啊?”
这下芦父芦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两人惊怔,沉吟着。芦母劝她:“亲家母,您宽宽心,有事儿好好商量,啊!”芦父想了想,耐心解释:“这事儿他们没跟我们说,也是觉得没必要。按照计划生育政策,他们这种情况不能再要孩子的。 ”
姜母擦着泪:“政策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呀!亲家公,您可是大医院的大专家,听文君说连院长都是您学生呢!这事儿呀说难也难,说容易它也容易,您让那院长帮咱开个证明,就说雨澄身体有毛病……”
“这怎么行呀?”芦父一惊。
姜母站起身,忽然向芦父芦母深深地鞠了一躬。声泪俱下地说:“我求你们了,给我们姜家留一柱香火吧!只要芦苇肯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我做牛做马侍候她我都没二话!”
芦母慌了手脚,忙上前扶住姜母:“别这样,您别这样!”
门口,芦苇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芦父先看见女儿。叫了一声:“芦苇?”
姜母回头见儿媳来了,怔了怔,搭讪着坐到沙发上,跟芦苇打招呼:“来了?”
芦苇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问婆婆:“妈您什么时候来的?”
“啊,来一会儿了,这不好久没见你爸妈了吗?过来瞧他们一眼。”
“那,妈,我们回去吧。”
姜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打岔说:“我打听到一地儿,卖活鸡的,在那三环外呢,我得去买只老母鸡给你炖点汤喝。你别动,陪你爸妈说会儿话,让文君下班来接你。”
“妈,我不用人接!”“谁说的?挤着肚子里的孩子咋办?”说着她起身,芦母也忙站起来送她。
“我走了,回头再来看你们。”走到门口,低声向芦母附耳道:“我说的那事儿,您二位可得上心哪!好好帮我劝劝她!啊!”芦母不置可否地笑笑:“您走好啊!”
送走姜母,芦母回来坐下。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芦母问女儿:“这事儿闹的,你打算怎么办?”
芦苇苦笑:“还能怎么办?孩子肯定是不能要。”
芦母也有些生气:“亏你婆婆想得出,甭说政策行不行,四十岁生孩子,谁有那精力呀?卓立和雨澄已经够你累的!”
芦父不无担心地对女儿说:“可你婆婆这边儿你们得好好做工作,我瞧她那样,弄不好又是一场地震。 ”
芦母长叹一声:“这才缓了几天哪?怎么那么多事儿呀?”
芦苇的工作依旧忙碌,观察着各种仪器的运行情况,帮病人调节一下床的高低之类……忽然,她觉得身体不适,捂着肚子蹲下身来,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关切地问:“护士长,您怎么啦?”
把她扶到妇产科,检查的结果是宫外孕,需要马上手术。接到消息,姜文君回家收拾了些东西,走到厨房揭开一个砂锅,将里面炖的鸡汤舀进一个保温筒。姜母拎着买来的菜从外面回来,见状,觉得奇怪。姜文君回头见是母亲,心虚地笑了笑。
“妈,您回来了?”
姜母指了指保温筒:“你这是干吗?”想想,高兴地说:“哎,芦苇值班儿?你给她送过去?”说着夺过儿子手上的汤勺:“多舀点儿,弄个鸡腿儿!”
看着母亲,姜文君心怀鬼胎地退了出去。姜母拎着装鸡汤的保温筒走到门口,见床上放着一个小旅行包,姜文君正往里边儿放换洗衣服、牙刷毛巾之类。遂狐疑地看着他。
“拿这些东西干吗?上哪儿呀你要?”姜文君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上医院呀。”
姜母心跳加速:“啥意思呀?你带这些个东西?”
姜文君坐到床上,指了指自己的身旁:“妈您坐。”
姜母急了,连声问他:“我不坐!我问你话呢!”
姜文君看着母亲,欲言又止,慢慢垂下眼皮,小声说了句:“孩子已经做了。”
姜母身子晃悠了一下,像被人抽了脊髓,整个人呆了、傻了……
姜文君忙解释:“芦苇是宫外孕,孩子本来也保不住,必须马上做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的。”
姜母跌坐在床边,神情恍惚,不动,也不说话……“她要在医院住三天。妈您没事儿吧?我得给她送东西过去。”
姜母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无力地摇摇手,姜文君以为母亲让他走,忙拿起包,倒退着往外走。
“妈,我走了啊,芦苇她一人儿在那儿我不放心。妈,您想开点啊!”说着,掉头跑了出去。
姜母呆怔了片刻,慢慢起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拎着个包,像梦游似的一路回了大杂院,姜文娟正好从里屋出来,一看见母亲这个样子,吓坏了,几步赶上前接过她手上的包。
“妈,你这是怎么啦?病啦?”姜母不吱声儿,偏偏倒倒地向里屋飘去……
正喂芦苇喝鸡汤,文娟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哥哥母亲是怎么回事,芦苇一听,赶紧劝他回去看看,正要走,看到芦母拎着个保温筒从外面走来。姜文君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妈,您怎么来了?”芦母责备地对他俩说:“你说你俩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呀?做了手术也不给家里个电话!还是我碰上妇产科的人才听说的!”一眼看见桌上的保温筒又问:“都吃了呀?吃的什么呀?”姜文君赶紧答:“我妈炖的鸡汤。”
芦母一愣,旋即放心地笑笑:“宫外孕也好,孩子想留也留不住啊,你妈她这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姜文君看看芦苇,笑笑:“是呀,是呀。”赶紧向芦苇说:“那妈陪你,我回去瞧瞧啊!”说完,匆匆走了。芦母问女儿:“你婆婆挺失望的吧?”芦苇一脸阴郁,叹了口气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