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前出来、进去的车多,加之这又是一条小马路本就车行缓慢,两辆车堵在这里眼看就要造成交通拥堵。
男人看一眼路况,痛快地点点头,问程菁:“你看行吗?各回各家,各修各车?”
程菁一心盼望尽快离开医院,闻言立刻说:“行!”
“你没事儿吧?”中年女人关心地问:“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没事儿,”程菁惨淡地笑笑:“谢谢!”
匆匆忙忙地离开医院,程菁终于松了口气——不会被黎曜晖逮个正着了。这个担心没有了,对冯雅静和孩子的担心就又冒出来了,她怎么样了?要生了吗?孩子真的不算早产吗?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手机在响,吓了程菁一跳,她惊乍地凝神细听,迟缓地判断出铃音并不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这才把手机拿过来细看来电——是杜芸。好朋友是什么?并不一定非要成天腻在一起,但是,当你需要她的时候,她总能同时地想起你,这就是默契。
“喂,有空吗?”程菁接通电话,张嘴就问。
“有空,”杜芸憋着坏笑问:“你有空吗?”
“有空,”程菁有气无力地问:“在哪儿呢?我找你去?”
杜芸嘿嘿地笑问:“陪我逛逛街去怎么样?”
“行啊,”有人说说话就行,至于做什么都不重要,程菁随口问:“逛商场去?”
“不是,”杜芸神秘兮兮地说:“去转转婚纱摄影。”
“婚纱摄影”程菁反应迟钝地重复一遍,高声惊叫:“你要拍婚纱照?你要结婚?跟谁啊?”
“呵呵,”杜芸扭扭捏捏地,“一个律师。”
“喔,律师,”程菁问:“那老赵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听见老赵的名字,杜芸的语气还是发生了些许变化,但并不太激烈,总的来说比较淡定,“我和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啊!你讲话,一个月见那么一次,也就是喝喝茶、聊聊天。”
过去了,那段牵肠挂肚、醉生梦死、欲罢不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将是越来越淡的思念和偶然间不经意的伤感。
有歌声低回地在耳畔回响——以后让我倚在深秋,回忆逝去的爱在心头,回忆在记忆中的我,今天曾泪流
在谭咏麟深沉的歌声里,程菁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孤身一人走在深秋寂静的街道上,窄窄的马路铺满银杏树金黄/色的叶片,如此灿烂、如此落寞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杜芸的问话打断了程菁的思绪,她轻叹一声,说:“这样挺好的,我去找你。”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这句话是一点也不错的。杜芸不仅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就连身材也苗条了不少。程菁羡慕嫉妒恨地问:“他是不是特帅啊?秀色可餐,每天看着他就不用吃饭了?”
杜芸一脸幸福地笑:“男人嘛,五官端正、不是歪瓜裂枣就行了,最重要的是内涵和气质。”
“嗯,有道理,”程菁点点头,问:“他多大岁数?”
杜芸说:“比我大八岁。”
“八岁?你有恋父情结!”程菁笑问:“这位男士贵姓啊?”
“去!无聊!”杜芸推她一把,娇羞地笑:“他姓王,王国栋。”
“真亲民,姓氏亲民,名字嘛”程菁嘿嘿地笑:“国之栋梁,志向远大啊!”
“切!”杜芸拧她一下,问:“跟你那上海帅哥怎么样了?有结婚的打算了吗?”
程菁苦笑一声,说:“他曾经想送我一件很正式的礼物,因为一个意外没送成。”
“什么礼物啊?”杜芸满眼放光地问:“钻戒?”
程菁白她一眼,淡淡地说:“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我看他已经不想送了。”
“怎么了?吵架了?”杜芸收敛起脸上那些八卦低俗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问。
“一言难尽!”程菁长叹一声,欲言又止地说:“我现在烦的倒不是跟他的关系,是”
“那是跟谁啊?”杜芸会意,眼里又闪烁出唯恐天下不乱的光芒,“跟你那发小?”
程菁忧郁地点点头,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荒唐事儿一一道来,她的话音才落,杜芸就叫起来:“你呀!你说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程菁自知理亏,小学生一样怯生生地扯扯她衣角,问:“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杜芸认真地思忖一番,说:“我看你还是别去了,你去了,他媳妇看见你一激动又跟你打起来,你让他怎么办?你这不是给他添堵吗?”
“哦,”程菁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可是,我这么躲着不闻不问的也不叫个事儿啊,他媳妇正在气头上,又动了产,我好歹也得关心关心吧?不然我成了什么人了,整个一胆小怕事不敢承担。”
杜芸皱着眉想想,建议道:“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实在是急得太狠了,竟然把打电话这个最简便易行的途径给忘了。听了杜芸的话,程菁立刻拨打黎曜晖的手机,铃音响了很久他才接听起来,声音不大、语气很淡。
“二晖,”程菁小心翼翼地问:“你媳妇怎么样了?”
“进产房了。”黎曜晖简单地说,然后是沉默。
“哦,”程菁听出他的态度不太友好,腆着脸硬着头皮继续问:“孩子,没事儿吧?”
“不知道。”黎曜晖的声音依然不大,但语气里明显地又添了几分冷淡和拒绝。
做人吧哈,总得讲点素质吧,得有点自知之明。这句话是程菁对黎曜晖说过的,就在几天前。而现在,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然后,对电话那头的黎曜晖说:“那,你忙吧,我挂了。”
没有只言片语的挽留,甚至没有一句虚伪的客套,黎曜晖一声不吭地挂断了电话。程菁的心拔凉拔凉的,一张脸冷得像是挂了一层寒霜,偏偏还要在嘴角挤出微笑——“没事儿,走吧,去婚纱店。”
杜芸研究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感慨:“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不然害人又害己。”
程菁怔怔地听着,一声长叹。
杜芸像上大学时那样挽起她的手臂,亲热/地和她挤在一起,掏心挖肺地说:“你知道吗,三个月前,我还觉着这辈子能认识老赵是我最大的幸福,为了他,我可以一个人过一辈子。可是现在,想起以前自己对他的痴迷,我都不敢相信了。”
程菁好奇地问:“现在,你这份痴迷转移到王国栋身上了吗?”
杜芸摇摇头,幽幽地说:“不会再有这样的痴迷了,一个人一辈子能有精神疯几次?疯一次伤一次,我是伤不起了。”
程菁皱着眉问:“你爱王国栋吗?”
杜芸知道她的潜台词,淡淡地笑:“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性格很好,很会处事。他有事业,有经济基础,过日子不就是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吗?平平淡淡才是真嘛。”她顿一顿,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说:“换个角度、换个思路,今天觉得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和事,也许明天就可以放下了。放手与不放手,其实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这一番话发人深省,却让程菁潸然泪下。
“你怎么了?”杜芸大惊,慌忙递给她一张纸巾,“不至于的、不至于的,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就是生个孩子嘛,能有什么事儿啊!他现在正替老婆孩子担心呢,顾不上你也是正常的,等明天孩子生下来,他一高兴说不定主动就给你打电话了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怪他不理我,”程菁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就是,想起你说的那个一念之间,觉得很难过我跟他认识一辈子了,一念之间就要放下,等于是让我放下我的前半辈子”说到这里,程菁顿觉悲从中来,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杜芸无奈地看着她,轻轻拍着她柔声说:“放不下就不放了,咱们多花点时间跟上海帅哥谈情说爱,少花点时间打扰人家老婆孩子,成吗?”
程菁怔怔地看着她,用她递来的新纸巾擦掉最后一滴泪,问:“你打算照室内的还是室外的?”
“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是在朝阳公园拍的外景,”杜芸自嘲地笑道:“一个二婚的,还是低调点吧,就照个室内的完了。”
“王国栋那岁数也不太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摆Pose了吧?”程菁一本正经地问。
杜芸愤愤地打她一掌,气鼓鼓地说:“你呀!什么人呐?无聊!”
程菁扑哧一声笑出来,笑眼里还藏着一抹若隐若现的忧郁。
“走啦,快点走可以多转几个店,也好有个比较,”她挽起杜芸的手,认真地细数:“白色婚纱是必需的,还得来一身旗袍哎,不对,旗袍是满人穿的,不是咱们汉人的,结婚嘛,总要整套民族服饰穿戴一下。婚纱店里有汉服吗?”
“韩服?”杜芸不满地抬高声调:“我好好一个中国人,穿棒子服干什么?”
“汉服!汉服!”程菁比她更大声地叫:“我说的是交领、右衽的汉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