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第二百八十九节最无助的绝望
    金凤惊恐万状地跑出了晒坝，就感到力不从心了。她实在是太累了，昨晚那死去活来的惨烈折腾还根本就没有从今早的短暂睡眠之中恢复过来，又受到了胡翠花如此惊骇的恐吓，再加上这阵没命的狂逃，金凤很快就感到已经浑身疲软得快要站不住了。
    她好不容易才坚持走到了一处屋角下，随即就软软地靠到了那面石墙上，并不停地娇喘起来。稍稍歇息之后，金凤才总算安定了一些，此时的她又感到有些昏沉迷糊，双腿也发软起来。
    从这里到郑家的路途并不算远，但此时的金凤感到自己都已经疲软得迈不动步子了，这段路程，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就变得是多么的遥远漫长，似乎比从这个深山的村落里逃离到曾经的大城市还要漫天无际。
    金凤不想就这么疲惫不堪地呆在这里，但是自己却又无法走回去，只能这样无助无奈地卷缩在这里。她感到实在是太困太累了，只要现在一闭上眼睛就会沉沉地睡去。如果是让别人看到自己疲倦地沉睡在这里的样子，那是多么的难堪，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金凤是多么想回到郑家的屋子，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里去，好好地睡上一觉，恐怕是几天几夜都不会醒过来了。刚刚来到这个村里的时候，自己是多么怨恨那个禁闭着自己那个房间，感到那里就是自己的人间地狱，自己一刻都不愿呆在那个房间里。
    可是现在，在这个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境地之中，那个曾经的禁闭之地，自己竟然觉得那里就是唯一可以得到自由得到释放得到休息的归依之所了。
    在这个凄弱无助的境况之中，那个地方都成了自己归依，这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惨烈，多么的孤苦无依。
    金凤痛苦地摇了摇头，眼角随即就流出了两粒晶莹的珠泪来。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不仅是身累，她的心更累，她都累得心力交瘁，深恐绝望了。
    男人们在无情地玩弄着自己，摧残着自己，可是就连女人都对自己这样的仇恨鄙视，自己都已经这样的孤苦无依，悲弱可怜了，自己又没有主动得罪她们这些女人，为什么这里的女人也对自己如此的凶狠呢？
    自己今天险些就被胡翠花那个女人给打死在了屋里，都是女人，为什么她就对自己这样的凶暴呢？自己这样闯进了她的家里来，纵然是不应该，但难道这是自己的错吗？这些都是她男人威逼的。她自己也是一个女人，怎么就不想想，生活在这个深山的村落里，女人有多苦多累多可怜吗？
    金凤是多么想要躺倒下来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自己却在拼命地支撑着自己的意识，坚持不能让自己睡下。金凤又想回到自己在郑家的那个屋里去，现在也只有那个地方可以让自己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了，但是自己却又疲惫得迈不动脚了。
    金凤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无助，无助到现在就算是想要去死都已无能为力了。她是多么希望在这个时候有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帮助一下正陷入绝望之中的自己啊！
    “金凤”
    一声轻弱的呼喊传到了金凤的耳朵里，正在绝望无助之际的金凤顿时为之一振，似乎突然看到了一线希望，似乎正在漩涡之中苦苦挣扎就要沉入水底的时候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顿时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朦朦胧胧之中，她依稀看清了一个身影，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惊喜万分，细细一看，却又转而愣住了。
    原来这个人竟是郑天荣，这个曾经寄托着自己的希望与未来，自己所有的一切的男人，但也同样无情地将这所有的一切都给彻底毁灭的男人。也正因为如此，自己几乎已经半年都没有与这个男人说过一句话了，
    看着这个男人，金凤的意识里刹时就变成了一片茫茫的空白，一无所有的空白。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在自己最孤弱无助的时候突然出现的男人。所有的期望，所有的失望，所有的苦楚，所有的过去的一切，随即又同时涌上了金凤的心头。
    郑天荣来到金凤的面前，看着这个已经疲弱得就要完全崩溃的娇弱女人，心痛得心里在滴血。他竟然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了，但是他也知道，在这个凄弱到极点的时刻，任何话语都显得是那样的多余和无用。
    郑天荣只是转过身来，缓缓地蹲到金凤的面前，轻声说道：“来，我背里回去吧。”
    金凤看着这个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后背沉默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突然扑到了他的背上，接着就如苦苦支撑的河坝那样决堤之后瞬间泛滥成灾了，她顿时就号啕大哭了起来，哭得是那样的悲切，那样的惨烈，那样肆无忌惮淋漓尽致，似乎要把她所有的委曲所有的屈辱都在这一刻一股脑儿地彻底发泄出来。
    听着这个女人如此悲切的号哭，郑天荣也感到心如刀绞，他反手搂着金凤的大腿，站起身来，慢慢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走得很轻很细，生怕把背上的这个女人从这股正在全身心投入的发泄之中给惊醒了过来似的。
    其实从胡翠花那里走出来之后，郑天荣就并没有直接回家去，而是偷偷地躲在赖有金屋前的晒坝边上另一户人家的屋角处静静地等待着。一直等到天大亮之后，看到胡翠花从小卖部里走了出来，来到晒坝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冲进了屋里，这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胡翠花冲进屋里，郑天荣就为金凤捏起了汗来。自己出来得那么早，之后就一直没有看到金凤从赖有金的屋里走出来，所以一定就还在那里。而这个凶霸的胡翠花进屋去看到金凤还呆在床上，那就不知要把金凤给折磨得怎么样了。
    果然，随着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屋里就传来了胡翠花的歇斯底里的叫骂声，郑天荣就不由得揪心了起来，知道金凤一定又被这个豪强的女人给欺负了。金凤昨晚被赖有金给折磨得死去活来，今早又被这个女人给折磨一番，想到这里，郑天荣的就更担心了，他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屋里去，把金凤从那个可怕的牢狱里给救出来。
    但是他不敢，也不能，就算是自己冲进去，也不能把金凤给救出来，甚至还会让她遭致更惨痛的折磨。但是声声尖利的惨叫从那屋里传了出来，郑天荣分不清究竟是金凤的还是胡翠花的，只是已经将他的心给阵阵撕裂了。
    直到看到金凤狼狈不堪地从赖有金的屋里逃了出来，郑天荣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金凤能够从那个可怕的地方走出来，那就已经是她的大幸了。
    然后他就尾随着金凤走了过去，他以为金凤一定会往回家的方向跑去，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金凤来到一处屋角下的时候，就靠在墙上走不动了。看她那副脸色惨白，眼神迷离，疲惫得虚脱的样子，郑天荣这才明白金凤一定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之后才成了这个样子的，他的心就更痛更愧了。当然也感到终于找到一个最适当最有利的出面时机了，自己这个时候出面的话，那这个女人还不对自己感激涕零，俯身相随。自己这时不仅可以由此打破与这个女人的僵局，而且还可以让这个女人对自己因这次无尽的感激而俯首帖耳，自己也由此在与这个女人将来的关系中占到上风，由此奠定好与这个女人接下来的生活基调。
    郑天荣怎么可以放掉这个千载难逢又恰如其分的机会呢？于是就迫不及待地呼出了金凤的名字。
    走了没多远，金凤也发现了自己正被郑天荣背着走在这个村落里，自己这么声嘶力竭地号哭着，一定会引来多少人看着自己，于是，她也不得不停住了泣哭，把头俯在郑天荣的背上，只是身子还在不停地抽泣。
    “那个女人打你了？”郑天荣听到背上的这个女人已经停住了哭声，就趁机轻声问候了起来。
    “嗯。”金凤弱弱地回答道。
    “那是一个疯女人，你不要管她。”
    “嗯。”
    “昨天晚上赖有金又折磨你了？”
    金凤就羞怯得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真是太对不起你了，我们家的事，居然要你这个做媳妇的去面对赖有金那个死鬼，让你被他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其实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从你走出家门的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偷偷地跟在你的身后，一直看到你走进了赖有金的屋里。然后我就一直躲在他的屋外，我就一直在屋外等了一夜。我怕你半夜从他的屋里走出来走回家去，这深山冷谷的，你一个人走在路上一定会害怕，然后我就走出来送你回去。可是你却一整晚都没有出来，直到今天早上看到胡翠花跑进了屋里，然后就看到你跑了出来，我就又跟在了你的后面。本来我都不想走出来的，只想就像你来的时候那样，偷偷地跟在你的身后看着你走回去就算了，可是我看到你好像累得再也走不动的样子，我这才不得不站了出来，然后就决定把你背回去。”
    听到郑天荣的这番述说，金凤心里一热，眼泪就又涌了出来，将郑天荣背上的衣服都给浸湿了。原来，就在赶来赖有金屋里的路上，自己还以为是一个人，就这样孤清冷落的一个人，没有人送行，没有人怜惜，没有人给自己勇气与安慰，可是谁曾想到，原来一路上都有一个人跟随在自己的身后，一直在目送着自己，无声地保护着自己。并且就在自己进到赖有金屋里的时候，他却一直都等候在外面，迎接着自己的出来。自己一晚上都没有出来，这个男人就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夜，直到自己今早狼狈不堪地从那屋里逃出来。
    刚刚出来的时候，自己真的是狼狈极了，也可怜极了，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在外面如此适时地接应自己，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金凤的双手搭在了郑天荣的肩上，紧紧地把脸贴在了郑天荣的背上，感到了无尽的幸福与温暖。如果是这个男人就这么地背着自己从这片深山里走出去，走到自己那梦寐以求的大城市里去，那该有多好！
    金凤转而又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这个男人一整夜都在赖有金的屋外等候着自己，不知他是否也看到了自己被赖有金推倒在桌子上折磨时那副屈辱的惨状，当时掉落在地上的煤油灯并没有熄，他一定是透过窗户看到了。就算他没有看到，也一定听到了自己那声声不堪忍受的惨叫声。自己那么屈辱贱荡的一切都被这个男人所看到听到了，这让自己在他的面前还怎么好意思？金凤不由得把头深深地往郑天荣的背心里埋了进去。
    金凤感到，就凭这个男人这次在自己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适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拯救了自己这一点来看，自己就应该与他重归于好了。以前所有的愤恨，所有的怨气，所有的无情，都在这次拯救之中给研磨掉了。纵然这个男人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有多么的阴险狡诈心口不一，也都烟消云散了。
    自己对于他的愤恨，就是因为他欺骗了自己，先前他是那样地信誓旦旦地答应要带自己离开这里，结果却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塌地地跟随他而已，其实他一点都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自己不也早已明白了这一点，而把希望重又寄托在了郑天华的身上了吗？
    而自己更为痛恨他的是，就是他瞒着自己与外面那么多的女人在一起，自己只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自己还一直蒙在鼓里，满怀希望地以为他心里就只有自己一个。其实，这又有什么好气恼的呢？自己不也是几个男人共同的媳妇，而且现在还与这个村长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自己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去要求他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呢？
    这个男人这么细心地默默跟随在自己的身后，如果不是自己落到了这个绝望无奈的地步，他也许真的也不会站出来的，而他不站出来，自己又怎么知道他会在身后一直在保护着自己呢？这一次自己算是知道了，在此之前，还不知道他在后面默默地保护了自己多少次，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自己为什么还要怨恨这个默默地对自己好的男人呢？自己应该对他好才是。然而自己还有什么能够报答他的呢？就唯有自己的身体了。想到这里，金凤的脸就更红了。
    看到郑天荣背着金凤从村里若无其事地走过，看到的人们都不由得纷纷议论了起来。
    女人们指责说光天化日之下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这样背在背上，这成何体统。
    男人们羡慕说如果自己能够背到这么好看的一个女人，自己这辈子死了也满足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一家人看到郑天荣把金凤就这么地背了回来，都感到很有些诧异。
    郑天富凑过来看时，郑天荣小声地对他说道：“不要动她，她已经睡着了。”
    郑天荣直接就把金凤背进了她的那间屋里，小心翼翼地把她从背上放了下来，然后慢慢地给她脱下脚上的皮鞋，轻轻地摆好她的身子，再缓缓地给她盖上棉被。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才轻脚轻手地从屋里退了出来。并随手就把门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