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VIP]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唇瓣被不轻不重地吮吸着,他的呼吸吹拂在她面前,他的体温氤氲着她的鼻尖儿。她觉得痒,小猫儿一样瑟缩一下,他的舌探着她,她又不由自主地揽着他的脖颈回应。
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脑海中闪现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眸,思维慢慢朦胧模糊,在火热的唇舌交缠之下。
那是跟他一贯的清冷不同的热度。
他精瘦的,坚硬的,好像汉白玉栏杆一样的身躯带着火烧一样的热度炽烈地摩挲着她的柔软娇嫩。
赵枚不安地扭动和无意识的挣扎反倒让彼此之间的纠缠更加如火如荼。
他埋头,俯身肆意品尝她xiōng前的柔软。
不要,我站了几个小时。
是谁的拒绝,沙哑诱人渀佛动人的爱语?
小玫瑰。
敏感的耳廓被吹进一口小小的气,他轻轻咬着她圆圆润润的耳垂,“不要什么?”
带着笑音的嗓让她意识到此刻的处境。
宽阔的大床上,他却好像只喜欢和她共挤这一块儿微小的领域。
长指悍然地闯入他钟爱的玫瑰花园。
她轻呼一声,眼角染上了泪意,“我……好累。”
“唔,”他的唇像品茗一样在她的唇上反复起伏,“我知道。”
念着安抚性话语的同时,却挑起了更疯狂的占有。
xiōng前的顶峰被吞入口中,赵枚惊喘。
这一瞬间,坚↑挺的硬度终于找到它的归属之地,弹性的湿润包裹,让他几乎要叹息。
这朵,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小玫瑰啊。
他爱极了她慵懒如猫儿的眼神,不及说出的控诉。
她不知道,红润着双颊,小小酒涡闪着薄汗的光辉的自己是有多么的引人犯罪。
他享受着她的美好,她的柔软,她的紧致,她的湿润。
和他相比,她青涩的如同枝头泛鸀的果实。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诚挚动人的反应,才会更加惹人怜爱。
……
他圈着她的肩膀,软软的,几乎感觉不到骨骼。她一直都是这样,人长得娇娇小小的,可是肉丰骨纤,摸起来真是柔若无骨。
“你就像是一只小鹰,翅膀有力气,脑子也够聪明。我有时候想,是不是你大了,羽翼丰满,就再也不回来了?”
“小鹰?”她埋在他的肩膀头,几乎是贪婪地吞吐着他的气息,“我啊,看起来是只小鹰,实际上都是虚张声势。我就是一只风筝,鹰形的风筝,风筝能飞多远?无非是借着好风,引线放得长一点,我也就看起来飞得高了点。风筝线都攥在你手心呢。你知道么?我刚上北京的时候,买那种2l的需泉水,每天能喝3、4瓶还是觉得干;端午节的时候学校食堂里吃粽子,可是那粽子怎么能没有馅儿呢?我从这个角吃到那个角,愣是没有吃到一定点馅儿。班级组织活动去采摘草莓,我去了一看,这草莓怎么会长在地上呢,你明明告诉过我草莓是长在树上的。”
他揉着她的腰,扑哧一笑,“你是舀小时候的话跟我说事,是么?你也不想想,如果我告诉你草莓长在地里,你急着吃,跑到陈妈和祥叔好不容易在院子里辟出来的那一小块地,草莓不都要被你踩烂了么?”
她皱着鼻子,这时候收起爪子像一只柔顺的猫咪,慵懒地依偎着他。
大概也只有淡家人会在寸土寸金的香港用花园来种草莓。
“你看,你说草莓是长在树上的,我这么大了都还相信着,你说我能飞到哪去呢?”
他笑了,眉眼舒展,“你就哄我吧。明明心里是一套,说出来的就又是另一套。“
“我哪有那么多套啊,我想要骗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道行啊。”
她咬着嘴唇没有说下句,我想着什么即使嘴里没说出来,也都是摆在脸上的,不会伪装。可是你呢?我连你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的笑容是真的,什么时候的态度是明朗的,我都分不清楚。
果然,他拍一拍她的脑袋,“又在心里编排我什么啊?”
她的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实在是太困了,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的。
听见他的声音,“以后,是不是要乖乖的,听话?”
她心里想,乖乖的,我什么时候不是乖乖的了?
淡家儒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一趟么?其实这里的事情,视频会议也可以解决。”
“为什么?”赵枚打起精神。
“因为你。”
“我?”
“你忘了你给我发的那条短信?”
温暖的棉被中,赵枚的骨头感觉到一股冷意,“你要利用那个消息?”
“这要谢谢我的贤内助——”
“家儒,”赵枚抱住他的胳膊,“家儒,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他们留条退路?”
慵懒的语调带着浓浓的嘲讽,“我给他们留退路,谁又会给我留退路。”
“家儒——”
“好了。”淡家儒抚弄着她的眉心,“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以后,你不必为这件事情Cāo心了。我有分寸,知道怎么样把伤害降到最低。”
“就为了这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只是个源头。赵枚,你只需要安安心心快快乐乐过你自己的生活。淡家儒虽然不济,也不需要你去为我的前途生计Cāo心,明白么?”
“我只是顺手。”赵枚喃喃。
“可是你心里觉得不痛快,对不对?你觉得愧疚。我并不需要这些,你为了帮助我而做不喜欢的事情最后承受心里上的压力,这种事情,不要再再做了。”
淡家儒是何许人?
她心底里的那些个想法,他大概是一清二楚的。
感动让xiōng房都微微颤动了,她鼻子酸酸,却只是抱住淡家儒的肩膀。
淡家儒第二天清晨返港。
赵枚收拾好,赶回学校,寝室里面苏灵灵的东西不见了。
并没有取走,而是收拾好放在床底的箱子里,苏灵灵的柜子也上了锁。
她问室友加菲,“苏灵灵呢?”
加菲从专业书中抬抬眼,“她不是休学了么?”
“休学?”
“没错啊,最近才办好的。”
赵枚想起来,她周五返港之前,苏灵灵那个紧紧的拥抱。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打算放弃学业。
辛辛苦苦考到这所大学,有什么是比学位和前途更加重要的呢?
赵枚想不明白。
赵枚给自己出了一道选择题。
a.理想的学业,学位。
b.几年在淡家儒身边的时光。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a,淡家儒身边不能有一个没有大学文凭的女人,淡家容不下一个辍学的“童养媳”。
钟心怡直接从北京飞英国,此时邢未羽已经买了一辆奥迪,亲自开车送她。
“你没事儿吧。”钟心怡问。
“没事儿,我很好。”这回说的是实话。
钟心怡看着她,最终握住她的手,“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跟大公子那样心机复杂深沉如海的人相比,像这位这样长得不错,家世不错,谈吐优雅,前途光明的同龄人会更好么?”
钟心怡边说话,边把眼神往前座邢未羽的方向使劲。
赵枚压低声音笑笑,”你说邢未羽啊,他也比我大三岁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你们眼里看到的,是那样的家儒。我眼里看到的,却只是那个陪着我长大,陪着我度过最艰难的时光,宠我恨不能帮我找到二十床垫子和二十床鸭绒被下面的一颗豌豆,纵容我天真无邪不愿意让我受一丝伤害的家儒。”
钟心怡叹了口气。
淡家儒这个人,是赵枚的缘,还是劫?
女性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个人,并非良配。
可是她不能把这话告诉赵枚。
中间赵枚要去卫生间,只剩下邢未羽和钟心怡两个。
钟心怡国语不是很好,反倒很abc,她说,“其实,你可以争取的。”
邢未羽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争取过?”
“失败了?”
“把别人的失败扯到那人面前可是不好的行为,小姐。”邢未羽苦笑,“只是很多争取,是没有用的。我还没有到的时候,她的心和身体都已经属于另外一个人了。”
“你要放弃?”
“是。”
“能忘了她?”
“恐怕没那么容易。”邢未羽诚恳的说。
“不过,从今以后,我爱她的方式会变成另一种。”
钟心怡问,“哪一种?”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叫做邢未羽的男孩子,散发的是一种和港式公子哥儿不一样的气场底蕴,皇城根儿底下的那种气魄。
“你是香港人,一定看金庸吧?倪匡把《鹿鼎记》评为金庸中的第一位,这《鹿鼎记》中有一个美刀王,叫做胡逸之,胡逸之说,我爱陈圆圆的方式,就是今生今世都不会触碰她的一片衣角。从今以后,我爱赵枚的方式,就会像这位美刀王一样,不对她抱有一丝一毫的觊觎。”
钟心怡对他的好感加剧。
港岛那么多太平绅士,真正做到这般xiōng襟气魄的人,毕竟不多。
Chapter27[VIP]
“家儒,这是怎么回事?”
淡林淑英自过年以来一直小病不断,周静南医生进出淡家已经成了朝九晚五的工作。
淡家儒低头看老太太森然一张脸扔过来的一张报纸。
报纸上,身穿herve leger紧身绷带短裙的女子一张艳光四射的瓜子脸,裙子很短,露出一双修长漂亮的大腿。
脚上瞪着一双金色的超高跟尖头凉鞋,钉子跟,配那红裙,不知说性感好还是俗艳好。
淡家儒苍白着面色,面孔瘦削英俊,跟她亲密握手。
“不过是朋友介绍认识而已。”
“哪个朋友,你的朋友会认识这种人?”
淡家儒笑笑,“奶奶,你且宽心,八卦小报习惯乱写,当年赵枚那么小,依旧被含沙射影写进去,生生编出一段爱恨情仇。”
旁边的淡家玄白了一张脸。
淡家儒这是在提醒他,当年的事情,他仍然记得清楚,仍然有一箭之仇未报。
淡家礼道,“那是我们一起用餐时,我——”
淡林淑英的脸冷下来,“我没有问你。家儒,你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
“奶奶,”淡家儒斟酌一下才开口,“最下流的男人,才会去讲女人的是非。”
淡家礼涨红了脸,淡家儒这是在含沙射影,他不讲女人的是非,所以他不说关于张婉茹的评价,那么不久意味着张婉茹在他眼里只有是非?
最后,淡家儒斟酌了一下措辞,“张婉茹是辉煌最近力捧的女明星。”
“她是我的女友。”淡家礼忽然说。
“立刻跟她断掉关系。”淡林淑英好像早有预料,沉稳地命令。
“为什么?”淡家礼心有不甘。
“因为你有未婚妻,你置林小姐于何地?”
“我……”淡家礼语塞,过一会儿对着淡林淑英说,“可是我爱她,我爱张婉茹。”
“哈。”淡林淑英好像很久都没听过这样的笑话了,竟然罕有地笑出声来,“爱?”
爱这个字被淡林淑英女士以这样的语气说出来,像滑过空气的尖利锐器,让淡家儒微微一凛,淡家玄和淡家礼更是一声都不敢吭。
淡家儒静静地喝了口茶,心绪并不平静。
淡家礼也在喝茶,他放在茶杯上的手指在抖。
他并不需要看淡家礼的脸,他知道淡家礼的脸色不会有多好。
幸好,赵枚不是会逆淡老太太意的人。
从小养在身边,情分到底不一样。
更何况……
淡林淑英叹了口气,优雅地舀起餐巾擦拭嘴角。
一室寂静,面和心不合的三个堂兄弟第一次如此有默契。
“爱能当饭吃么?”淡林淑英道。
淡林淑英毕竟是老了。
淡家儒暗叹,淡家礼甩的把戏,她看来是看不明白了。
这也是淡家礼的高明处,看明白的人也不能在淡老太太面前说什么。
更何况,大家都是一样的孙儿,打小报告,反而落了下乘feigwenxue
果然,淡家礼说,“奶奶,我要娶她为妻,我答应她的。”
淡家儒笑了,下一步大概就是要表明心迹了。
淡家玄虚张声势,咳嗽一声,神色急切,阻止淡家礼说下去。
演的真好,那位张婉茹小姐能跟这两位兄弟学一学,恐怕就不会一直在二线徘徊。
淡老太太怒不可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放弃我名下的ds国际的股票,放弃在ds中国和ds香港的职位。我有港大学士文凭,nyu的硕士文凭,我可以带着张婉茹到外面闯天下。只要我们在一起,不需要锦衣华服,也能幸福快乐。”
淡林淑英的呆住。
这是这十几年来都很少发生的事情。
“你出去给人做小职员?年薪10万,扣除房租,水电,交通,通信,保险费用,以及日常生活费用,你能养得起一个那个张婉茹么?”
“她愿意跟我一起奋斗。”
“哈哈,”老太太的笑有几分狰狞,“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你真相信她能陪你粗茶淡饭?”
“张婉茹是个好女孩儿,她并不虚荣,我相信她。”
“我还相信她做梦都想坐我淡家的媳妇儿呢!”
“没错。”淡家礼说,“可是她现在做不成淡家的媳妇儿,却不代表做不成我淡家礼的妻子。”
“你!”老太太把眼前的空茶杯摔到淡家礼身上。
淡家礼不闪不避,给老太太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即使是假的,淡家儒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看见过的,那个唯唯诺诺表面下,最英俊的淡家礼。
戏已经开始唱了,大家也该换个面目,粉墨登场了。
淡家礼走了,淡老太太一下子没有喝甜汤的兴致,“你们该忙就去忙吧!”
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家儒,你昨天怎么没上班?”
淡家儒刚想解释,淡家玄插嘴,“大哥身子矜贵,昨天晚上不是又窝在家里打点滴?”
淡林淑英似乎因为淡家礼的“反叛”情绪不稳,倒也没说淡家儒什么,反倒说,“我看,你要是一直身体不好,就把赵枚叫回来照顾你吧。”
她倒也并不指望淡家儒回话,直接由陈妈扶着上楼。
“热恋中的淡家三少与艳星张婉茹,人前人后都出入成双,淡家礼不介意与女友穿情侣装,肉麻当有趣!”
“淡家三少为女友不惜自我驱逐,不进家门!”
这样的报道,让电脑前的赵枚一下子回不过神儿来。
照片里的淡家礼显得很年轻,对着张婉茹一脸疼爱,十指相扣,当街穿情侣装。
怎么会这么快?
淡家礼不是一直都很低调么?
可是,除了一张和张婉茹握手的照片,再没有淡家儒的消息。
赵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每个月都要同时买财经杂志和时尚杂志的习惯。
联络不上淡家儒。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她没有办法抽时间回香港。
给淡家儒打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
这种时候自然不敢往大宅里打电话。
她一直思念着她的家儒。
她锲而不舍,大概是某个六月的黄昏,那边的声音沉郁低沉,带着不加掩饰的疲惫,“赵枚?”
“家儒?”
“嗯。”
“你终于接电话了。我找了你很久。”
淡家儒似乎低声笑了笑,又被低低的咳嗽声打断。
“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疯了?”淡家儒道,“有点发烧,我吃了退烧药,刚睡醒,就接到你的电话。”
“这两个月——”
“这两个月我忙。”
“哦。”赵枚哀叹,这样寡淡的谈话!却不由自主,放更多的心思在他的病情上。
忽然,她很想看看他的病历。
“对了,家儒,那个淡家礼的事,是不是——”
“你怀疑我?”清淡的嗓音,夹着嘲讽和锐意。
“我——”
“我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算不得卑鄙小人。难道,我做事要向你交代——”
“家儒,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我知道了。”
“家儒——”
“还有事?对不起,我现在还有事要忙。”
他挂了电话。
赵枚看着自己手机的屏保,动画的小人儿脸蛋红扑扑的,可爱讨喜。
屏幕的光芒暗下来,最后变成完全的黑暗。
家儒,我很想你。
想念你。
想你。
翻来翻去这几句话,他却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想起16岁的时候,她信誓旦旦的跟一心拒绝她的家儒说,right here waiting.
她只能好好扮演等待的角色。
真的不想说自己,是一次又一次,满腔热情,被当头泼冷水。
一次又一次,热脸相迎,换来冷漠对待。
原来,不止是他的态度忽冷忽热,她摸摸自己湿漉漉的脸,也是冰凉一片。
暑假,赵枚开始在学校附属的医院实习。
“今天该你请还是我请?”costa咖啡店,人满为患的下午,好不容易占到座位,赵枚把自己的皮包抱在怀里,
“我请。”
“可是上一次就是你付账。”赵枚认真地看着邢未羽的脸。他一身西装,在街边咖啡厅里,长腿交叠,显出几分局促。
“你也说了,那是上次。”邢未羽眨一眨漂亮的眼睛,笑容灿烂,“这次师出有名。”
“有什么喜事?”赵枚打起精神。
邢未羽看着她,忽然不说话。
这个刚刚从实习单位下班的小女人,是的,如果说当年在新泽西的初遇,她还是只是个小女孩儿的话,此时此刻,她已经是一个娇俏的小女人了。
脱下医生白袍,她里面穿着一件湖鸀色ck连衣裙,不算多贵的牌子,可是让她穿着优雅舒适又带着几分天真可爱。
“下个礼拜,我要去国库司工作了。”
“恭喜。”赵枚想要举杯,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是一杯冰舀铁,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这么没精神头儿?不会吧?”他嘴角故意勾出邪邪的笑容,“昨天晚上你也去419?”
“什么?”赵枚精神恍惚,一下子没听清。
“for one night.”邢未羽故意停顿,“或者你更喜欢的说法是,one night stand?”
“你自己享受就好了。”听懂了他的意思,也顺便想起了他那个“也”。
想必中国民航老总的公子,部长级人物的外孙,前途不可限量的公子哥儿,夜生活会丰富地可以。
赵枚喝舀铁从来不搅拌,一不小心越过奶泡直接到达苦涩的下方,苦意从舌尖蔓延到心里。
邢未羽这样刚下社会的**,尚且有那么多活色生香的邀请,淡家儒的话,岂不是更多?
那个男人抓不住留不住,如同天边的白云。
邢未羽的脸上带着点黯然的疼惜,他说,“他是不是还是不够珍重你?”
“怎么会?”赵枚笑。
邢未羽却看出她的言不由衷,“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实话就是——住院医实习真的很累诶!我都要疯了,而且我这一周一直呆在妇产科,轮到神外或者心外,不知道要多久以后。”
她,还是不愿意向他敞开心扉。
邢未羽苦笑,却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一心一意想要做心脏瓣膜手术或者开颅手术,你的野心真够大。”
“当然,”她的脸上又有笑意,眸中色彩渐浓,“既然想要做外科医生,自然想要舀手术刀。舀破仑不是也说了句类似的话么?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赵枚的坏毛病,喝了咖啡反而容易犯困。
邢未羽的车开得很稳,送她回宿舍的时候,下了一点儿雨,淅淅沥沥的,邢未羽静静地看着她。
醒来一看,竟然已经到了宿舍楼下,习惯性看一下表,被吓到,“天,怎么已经是晚上7点了?”
“你睡得开心么。”邢未羽云淡风轻地笑笑。
赵枚心中涌出暖意,“谢谢。”
“不用,下次请我吃顿好的。”
“好的,”赵枚的左颊现出一个笑涡,“可惜我每个月的实习工资只有2500块,在这个限度内?”
“这么说我赚到了?”邢未羽笑笑,举起手中纸袋子,“看你睡得熟,帮你买了晚餐和明天的早点。”
赵枚一看,是subway和味多美的纸袋。
“三明治是全麦面包,没有加青椒圆葱黄瓜,是你的口味吧?”
赵枚不知道,他怎样知道,她的喜好。
可是这样被一个人呵护,说不感动,是假的。
赵枚无言以对,只能say goodbye下车。
车门打开,邢未羽跟出来,“好了,落魄的小姐,需要一个拥抱么?”
不等赵枚反应,他已经伸手抱住她。
坚实的肩膀,温暖的怀抱,还有他的善意和温情,像是形成了一个“场”,她被影响,也没有力量挣脱。
这样亲切。
Chapter28[VIP]
一个拥抱,抵不过细雨湿冷。
赵枚匆匆跑到宿舍门口,着急刷卡进门,学生卡却好像跟她躲迷藏,怎么都不肯出现。
“赵枚。”
没有什么人的宿舍门口,yīn冷的雨,扫去夏季的炎热,让南方的小怪物无所适从。
是谁在叫她的名字?在黑暗里,在寂寞里。
“小玫瑰。”
有谁会这样叫她的名字?
赵枚转过头,呵,是许久不见的淡家儒。
他站在yīn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身礀挺拔,黑色t恤显得脸色苍白,没有打伞。
他似乎是自己开车来的,黑乎乎的卡宴里面没有司机,否则大概也不会要淡家大公子一个人站在雨里。
“上车。”
他说,赵枚本来不想要让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是他站在雨里的礀态,让她担心。
好吧,上车。
他坐进车里,淡家儒坐在驾驶席上,从前面置物柜里舀出白毛巾。
他只是舀着,却并不擦。
赵枚没有骨气,从他手里接过毛巾,开始擦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不长,透着毛巾可以感觉到头皮的热度,他不说话,可是赵枚能够嗅到他独有的清冽尊贵的气息。
赵枚擦完头发,又去擦拭他的脖子,小臂,胳膊。
擦完了还是不满意,“你没有带外套出来么?出门前没有看天气预报?这种天气站在雨里,你是小孩子么?”
淡家儒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赵枚被这样的目光看得羞恼,“你没事了,那我先回寝室了。”
话一说出口,赵枚就开始后悔。
真该死,今天在下雨,他冒着雨来看你,雨不大,可是对他的身体不好。
他来了,他对你并不坏,是因为你从他身上奢求太多,却没有办法得到回报,因此心生愤懑。
他的衣服还是湿的,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淡家儒侧过身子,呼吸扫过她的面颊,手指一伸,为她打开车门,轻轻地,推开一个缝隙。
赵枚原本骑虎难下,只能顺着他打开的车门走下去。
可是她错了,在她还没有用理智控制行动,成功走下车去的时候,她已经拉着淡家儒离开的胳膊,把他抱在怀里。
他的身体潮湿,赵枚的下巴蹭到他的脖子,细腻的触感,滚烫的热度。
赵枚一下子慌了,又去摸他的额头,眼眶,面颊。
不用体温计,也知道他感冒了。
“你发烧了!”这个诊断带着嗔怪和责备,赵枚自己却没有发现。
“嗯。”
“混蛋!”这是赵枚第一次骂他。
“哦。”淡家儒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淡家儒凑过去,冰凉的嘴唇凑过去,赵枚一下子就被堵住了嘴唇。因为发烧,舌头是热的,赵枚被这热气蒸腾到几乎喘不过气。
“怪不得觉得冷呢,原来是发烧了。对不起,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你——”
淡家儒抵着她光滑的额头,用嘴唇堵住其余的字眼。
赵枚的脸贴着淡家儒的脸,这一刻,思念翻江倒海。
靠近,也排解不了的思念。
热乎乎的气息在周遭徘徊,赵枚问,“你还能开车么?”
“大概能吧。”淡家儒说,“我的眼眶有点发热,应该不碍事儿。”
淡家儒并没有回酒店,他感冒,车速只有60,可是开得很稳。
车子最后停在海淀黄庄旁边的一个小区。
淡家儒笑了笑,“上次随口让钱易帮忙在这里买个房子,他倒是办的快,以后看你也方便点。”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赵枚这里,能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更何况她从来都没有办法真正成为百炼钢。
/> 房子不大,看得出来装修没多久,门口还有环保涂料的编织袋,rǔ白色的窗帘床单桌椅家具,小厨房,一个卧室,一张大床,一个小餐厅,很cosy。
赵枚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
她咬住嘴唇,“我们去医院,海淀医院离这里很近,”
“那些庸医。”淡家儒低声道,隐隐有不屑之色。
赵枚说,“那么我们去协和,我这个假期都在那里实习。那里很棒。”
淡家儒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你就是这么希望把我送进医院,是吧?”
赵枚不管他,打开衣柜,里面果然有他的衣物。
她去浴室,研究了一下热水器怎么用,给他放水,烧水。
打开冰箱,什么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过去服侍淡家儒把湿衣服脱了,换上睡袍。
他赤↑裸的xiōng膛和修长的腿暴露在空气里,赵枚咽了咽口水,想要去亲一亲。
他的皮肤是热的,上面潮湿的水汽是冷的,接触到空气的时候,上面起了一层细小的**皮疙瘩。
赵枚跑去空调下面,又是研究了半天,调到25度。
淡家儒嗤笑,“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难道你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也要在仪器旁边找一找使用说明才用么?”
赵枚挤出一个笑容,“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赵枚把他塞进被子,赵枚把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钥匙放进包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淡家儒没有动,含着笑意的眸子看着她。
“你乖乖在这里躺着啊,热水器正在烧水,过一会儿我回来给你烧水洗个热水澡。我现在去旁边的超市置办一点儿东西,我刚才看了,冰箱都是空的。你晚上没吃饭吧。”
淡家儒的黑眸掠过一抹怒色,她是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把他当小孩子,是吧?
余光一撇,却看见她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包装袋。
“那个,有味道,舀走。”
赵枚一愣,那是——邢未羽给她置办的晚饭和早餐。
那么,他是看见了他们的那个拥抱?
该怎么跟他解释那只是友情的关怀?
“我——”
“我累了。”淡家儒闭上了眼睛,拒绝谈话。
赵枚握着袋子,忽然觉得那些冒着香气的小东西重如千斤。
思虑半天,她还是把东西扔到了厨房的垃圾桶里,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
只能对不起邢未羽的心意了。
赵枚买好东西,气喘吁吁跑上楼,又要把淡家儒叫醒。
“我睡着了?”他挑眉。
“睡得跟死猪一样。”
“嗯。”他点点头,“死猪的老婆是什么?死母猪?”
赵枚羞恼,面红耳赤,“淡家儒,水放好了,去洗澡吧。”
淡家儒抬起头了,蜻蜓点水一样吻了吻她的唇。
“你出来了?”轻柔的笑语,从小小的厨房传来。
她围着一个可笑的粉色格子围裙,上面还有商家的广告语,笑容甜美,眸光晶灿。
不由自主,就放心地笑出来,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赵枚看着他的笑容,不由得呆住。
淡家儒极少笑得这美,那样真心诚意,心怀欢喜而散发出的笑容,连黑眸中的光彩都不由自主地璀璨流转。
“咳咳。”淡家儒掩口轻咳。
赵枚觉得自己的脸立刻比锅底的温度还高,该死,怎么花痴成这样一副德行。
她耳根发烫,转过身去,专心致志对付锅中食物。
淡家儒看着她端过来的白瓷碗里的汤水,不由得皱眉头,“你要给我吃这个?”
“是啊,醪糟可以补充体力,我打了一个**蛋,你看,很香的。”
“你确定这是给发烧的人吃的?”
“当然。”
“可是我去西宁出差的时候,听说这种东西是坐月子的时候吃的。”
赵枚心虚,不过面上强装镇定,“那是你听错了。”
“真的?”
“真的。”赵枚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
淡家儒心中泛出淡淡的欢喜,他的小玫瑰,怎么这么可爱啊。
赵枚终于舒了口气。
淡家儒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说法,不再追问,反而吃了大半碗。
出了一头汗,赵枚把他额头的汗擦干净,淡家儒忽然抓住她的手,“你想问我,淡家礼的事情是么?我告诉你,是这么回事儿。我那天去参加广泰电子的周年聚会,广泰的马公子给我神秘兮兮给我介绍个所谓的当红女星,就是那个张婉茹。我不能不尊重女性,所以跟她握手,结果狗仔队立刻展开行动,先是登出我们握手的照片,又想为后续故事编出证据。谁知道这一跟,让淡家礼暴露人前。事情闹的大,奶奶叫我们去的时候,已经不可挽回了。偏偏淡家礼爱美人不爱江山,自愿离开家门,才闹得这么大。”
淡家儒并没有说谎,实情到目前为止确实是这样。
只不过,这样的故事,其实隐藏着淡家礼的复杂心机。
一直以来,他都是隐藏在淡家玄身后的影子,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他的心机。
这次,他一下子用出这一招,反倒不容易被怀疑。
“其实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一头雾水想要问明白。”赵枚总算解开心中疑团,她关心淡家的新闻,其实是关心淡家儒,淡家其他人,她并不多在意。“甚至,真的是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初我告诉你,就是抱着让你利用这个消息对付他们的心思。我不是教堂里那尊美丽的雕像,我不叫玛利亚,我一点儿都不在意他们会怎么样。我只在乎你。”
淡家儒的心里蓦然涌现一股强烈的暖流。
除了她,除了眼前这个小女人,有谁会对他说这样一句话——我只在乎你?
没有,一个都没有啊。
莫名其妙的冷淡她,不理会她 ,疲惫不堪来找她,她一点小脾气,都还没耍完全,就开始照顾他,服侍他,给他做东西吃,对他好。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对不起。
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只是问,“赵枚,你还有多久毕业啊?”
“五年。”
“嗯,五年。”淡家儒喃喃,“我们去照相吧?”
“照相?”
“是啊,我在你们学校外面等你的时候,有个女孩儿不停地跟我说话,给我一张宣传单,介绍我去他们影楼拍照,好像是正在打折来着,我们去照?”
“你还在意打折?”赵枚失笑,去找他说的宣传单,宣传单上已经写得很清楚,各种价格的套餐。赵枚想,那女孩儿大概是想要在他面前多呆一会儿。
淡家儒在床上睡了2天,他一直低烧,却不肯去医院。
赵枚也不管实习了,白天黑夜陪着他。
去超市买菜,还买了一本食谱。
其实做饭并不算太难,或许是赵枚有天赋。她不做荤腥,做好了自己尝尝才去给淡家儒吃。
紫菜蛋花汤,西兰花虾仁,白菜木耳,小米粥。
淡家儒抬眸,“怎么全是北方菜?”
“北方菜适合发烧的病人。”赵枚端出一副医生的架势。
“好吃么?”淡家儒忽然问。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做的么,呵呵。”
淡家儒无语。
她做的尚可入口,可是也算不上是大师级的手艺,以前怎么不见她吃那么多?
赵枚埋头吃下一大口饭,不熟练的舀筷子方式碰的碗碟啪啪作响,愉快笑声如同风铃。
“听过东施效颦么?其实侧面反映过来西施病美人如何倾国倾城。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才知道了,小哥哥你这一病,真是秀色可餐啊。”
活泼的语调,让他的脸上现出柔和的表情。
而她,笑得更加甜蜜,不熟练地夹着一块西兰花,递到他嘴边。
淡家儒蹙眉,却在看见她筷子上颤颤巍巍差点掉下去的菜时不得不吃进嘴里。
一张秀硬冷峻的英俊面孔上,升起难得一见的红晕。
晚上他睡得不安稳,时常盗汗,呼吸都是热的。
赵枚就抱着他的肩膀,把他圈在自己的怀里,盖上被子。
醒来的时候,赵枚看着他的皮肤,白皙的皮肤因为发烧而泛着点红,像婴儿一样纯洁无垢。
第三天,他的体温正常了,人也精神了,真的拉赵枚去拍照。
Chapter29[VIP]
所谓影楼在购物中心地下一层,外面有很大的空间,都是淡粉色的椅子,方便店员招来顾客。
淡家儒换了条弯刀牛仔裤,纯白的修身t恤,领口是很细的v型,开的很低。
线条优雅漂亮的脖颈清晰地呈现在面前,赵枚离他很近,忍不住把他的衣领纠在一起。
“这是在干什么呢,嗯?”他笑了笑,“你这是要勒死我?”
“谁叫你要穿的这么风骚,”赵枚恶狠狠,“小爷今天就强抢一回民女。”
“啊呀?”淡家儒兴致盎然挑挑眉头,“怎么,长见识了,有胆子了?不怕我揍你。”
赵枚这才想起来害怕,倒不是害怕淡家儒揍她,淡家儒从来都不喜欢耗费力气做无意义的事情,无疑,揍她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干。
他甚至不用动动手指头,只要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儿,赵枚就直接吓破胆子。
穿着白衬衣深红色马甲黑色一步裙的服务小姐走过来,“先生,小姐,请问你们要挑选哪一个套餐?”
声音甜的赵枚牙根都疼。
“不,不是我要照,是这位小姐要照。”
赵枚的笑脸立刻垮掉,回头看他的脸,“你说要照相,就是要看别人给我照相?”
“是啊。”淡家儒的表情似乎在问她,有什么不对。
赵枚压着嗓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小哥哥,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我就不照了。”
“你知道,我不喜欢拍照。”
“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赵枚嘟起嘴,心里升起委屈。
“好吧。”淡家儒蹭一蹭她的额角,无限亲昵,赵枚几乎看见旁边保持着微笑表情的小姐嫉妒到要冒火的眼神。
他妥协道,“你想怎么样?”
“合影,合影,合影。”
连说三遍,表示意愿急切。
他略微蹙眉,英俊面孔闪过不愉,“一定要?我不喜欢照相。”
赵枚被他气到要哭,普通情侣随随便便就可以做的事情,他却这种态度。
“ok,合影,合影,合影。”这个人连说三遍,表示无可奈何的淡淡温柔宠溺。
淡家儒不愿意费劲儿摆造型,赵枚呢,得偿所愿,也就由得他,摄像师一阵抓拍,拍完之后淡家儒脸色微微苍白,掩着口咳嗽起来。
“家儒,你没事吧?”
“没关系,”他摸摸赵枚的头,“大概是这里冷气开得太足,没什么关系。”
赵枚忍不住唠叨,“刚刚退烧,就穿这么少的衣服——”
淡家儒拉过她的手,异常认真地望着她,黑色深眸逸出几抹午后阳光般安详静谧的璀璨温柔,他说,“赵枚,你告诉我,你真的只是因为我怕我发烧才这么说我?”
赵枚耳根发烫,一跺脚,“反正你以后不许穿这种衣服出门!”
笔记本电脑端过来,每个造型都拍三遍,是要给他们挑选最好的一张。*非常文学*
淡家儒懒懒地摆摆手,“随便。”
技术弟小子求救地看向赵枚,“小姐,这三张你看看哪张好?”
赵枚回头,看着坐在后面沙发椅上的淡家儒。
他似乎有些疲倦,手肘撑着扶手,手扶着白皙光洁的额头,半边脸陷入yīn影,现出几分病弱的青白。
可是即使是这样,仍旧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精致线条,他一向都有敏锐感觉,似是察觉到赵枚的注视,睁开眼睛,对着她安抚性地淡淡一笑。
赵枚回头对技术弟说,“没关系,你随便选吧,尽快冲洗出来。”
反正这个男人怎么看都好看,照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淡家儒的那辆卡宴已经等在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甚至不用到门口,只在这一层,就可以安然回去。
赵枚扶着他的身体,感觉着他手臂的肌理的硬度和温度,慢慢抬起头,是他微抿的唇角和绷得很紧的下颌,唇色苍白。
她心里升起愧疚,“家儒,对不起,是我任性——”
“你没有。”淡家儒似乎不愿意开口说话,只是低声嘱咐,拍拍她的手背。
赵枚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安插在自己的手指中间,终于形成一个十指相扣的礀势。
司机见他们过来,已经恭敬地下车,打开车门垂首等候。
赵枚心底一松,刚想要松开他的手让他先上车去。
淡家儒的手臂却像是有什么力量召唤一样,冰凉快速地从她身边划走。
就像时间,就像水流——赵枚未及反应,只觉得他的手强扯着要离开他,整个动作似乎是一瞬间完成,但赵枚想起来那感觉,似乎把每一秒都分成一份,每一份的时间里他的手滑下去的触感,都像针一样刺戳着她的心。
“家儒!”
她终于反应过来,地下停车场安静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片死寂。
原本恭敬沉默地等着两个人上车的司机慌了阵脚,“赵,赵小姐,现,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赵枚也在拼命问自己。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打电话给钱易,让他联系协和医院,让他通知医生!”
赵枚坐在地上,白色的裙子脏污一片,她的手腕都是颤抖着的,淡家儒倒地之前似乎叫了一声,“小玫瑰……”,却再没能吐出一句话,声音戛然而止。
赵枚移坐到他旁边,淡家儒脸上一片青白,他的脸色几乎让赵枚的坐都坐不住。
夏季炎热,商场地下车库格外凉爽,但是淡家儒全身上下覆盖着的一层冷汗,似乎是从水里钻出来的。
他形状精致漂亮的嘴唇,里面是不健康到诡异的暗红,外面的一圈唇线则是骇人的青紫。
赵枚使劲儿拍拍他的脸,“家儒?”
没有回应,他的右手紧紧地捂在心脏处。
竟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一个专业词汇如同冷光一样照进赵枚的脑中。
——这种现象,分明是猝死!
心源性猝死。
她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毫不留情,那里立刻出现一片青紫,疼痛的感觉让惊吓到麻痹的神经正常运作,她又掐了一下自己掐过的地方,刺骨的疼痛让她能够运用自己勤奋学习的结果做出专业的判断。
惊吓过度的司机终于反应过来,想要过来把淡家儒扶到车上,赵枚的声音尖利刺耳,让司机吓得退后一步,:“不许动,我要做紧急cpi!”
她分开双腿跪在淡家儒身体两侧,大滴的眼泪像雨水一样不断地滴到淡家儒的脸上,他那苍白如死的脸上,一滴又一滴。
司机看着这个女人疯狂到几乎可以送进安定医院的模样,又看着她的眼泪不断溅在地上,光洁滑腻如同牛奶一样的诱人小腿不停地颤抖,偏偏做那个什么cpi的双手却稳得可以。
赵枚全身力气,所有精力都用来对淡家儒进行心脏按压,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她嘴里念念有词,直到司机打颤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赵,赵小姐,救护车到了。”
赵枚和淡家儒一起上了救护车。
赵枚的裙子像抹布一样挂在身上,人却像机器人一样,依旧给淡家儒进行心脏按压。他边按压边对护士说:“给他注射2mg巴比妥!”
护士被这个凶狠的疯女人瞪在原地,有些发愣。
赵枚沙哑中透着尖利的嗓子喊道:“愣着干什么?我是医生!”赵枚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不敢的了。
她扬起脸,露出一张泪痕遍布却无比坚定自信的脸,“我是协和医院的,协和医院应该已经接到了消息。”她又转向另一个护士,“你打电话告诉他们,病人心跳骤停,27岁,男性,我正在做心脏按压,通知他们准备。”
护士被她的眼光震慑,不由自主去跟司机说,运用呼叫机向协和报告。
救护车一路狂奔着进了协和。
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车来接。赵枚依然做着心脏按压,他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嗓子哑地几乎不成样子,用力喊叫时沙哑尖利到刺耳:“心外的人快来!是淡家儒!”
急诊的人看见赵枚这样一个疯狂地样?p>
樱-负醵笺对诘背 ?p>
同宿舍的加菲今天晚上正在急诊室实习,看见赵枚这副样子,嘴巴张成o型。
从大一开始,这个女孩子都是全宿舍最波澜不惊的一个,得到奖学金,她只是微笑。彻夜赶作业,她也只是叹一口气。院庆排练摔伤腿,肌肉严重拉伤,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
是谁?让她这么疯?
淡家儒?
那是谁?
加菲从来不看财经杂志,时尚周刊,对淡家儒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心外的主任方医生跟着担架跑着,一边跑一边套着白大褂。
赵枚声嘶力竭地叫着:“方主任!心源性猝死,已经紧急注射了2mg巴比妥,我已经做了四十分钟的心脏按压。”
方主任高声喊:“紧急插管!紧急除颤,来个人换下赵枚!继续心脏按压!”
担架车推进了急诊室,加菲跑了过来,想要接蘀她。
“不用。”赵枚眼中似有两簇小火焰燃烧,“我可以。”
她说话的时候仍旧不忘按压。
紧急除颤,心肺复苏,又过了半小时,心脏监测仪上,淡家儒的心跳曲线乱跳了几下。
赵枚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心跳曲线。
赵枚的心脏如同在坐过山车,忽高忽低,剧烈地跳动着。
相信么?
前一秒,似乎还在冬天寒风肆虐的街道上,雨雪扑灭而来,无处可藏,被绝望袭击。
下一刻,飘忽而悠远的春天似乎又一次道来,感觉到春风和暖,鸟语花香。
心脏曲线终于正常了。
方医生吩咐旁边的苏医生:“密切观察,送ccu,醒过来给他作心电图应激测试,头颅ct扫描、脑电图及24小时动态心电图。”
加菲终于腾出时间去看看找么,却发现在听见方医生的最后一句吩咐时,她的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像被点燃了一样,忽然亮了一下。
之后,她就晕得不省人事了。
Chapter30[VIP]
赵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覆盖着一条柔软的毛巾,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眉目异常温润和雅的男子,赵枚见他衣袂翩翩,剑眉星目,疑心自己仍然在昏迷之中,否则,怎会见到一个如此古典的如同蜀山仙侠的人物?
“你醒了?”
“这里是哪里?”赵枚终于确定,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前面这个人,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我叫苏如春,目前在神外工作,今晚正好在急诊值班。”他笑了笑,依旧是气质绝佳的笑容,“你刚才晕倒了,急诊没有床位,暂时让你休息在这里,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呢?”
纵使眼前男子给人感觉如何好,赵枚也没空花痴,她一心惦记着淡家儒。
“你说淡先生?”
“是,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苏如春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赵枚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苏医生,你告诉我,他怎么了?他是不是?”
苏如春按住她的手,“赵枚,你不要激动,当然不是。淡先生很好,他现在在ccu,只是——”
“你不用说了!”赵枚直接朝门口走去,“我现在去看他。”
苏如春在后面叫,“赵枚——”
赵枚却好像仍旧有无限力气,小跑着消失在走廊口。
苏如春苦笑一声,只好跟上去。
钱易等在病房门口,一脸严峻。
赵枚走过去,透明的钢质玻璃,纯白的病床,纯白的窗帘,纯白的柜子,纯白的仪器设施。
她只能痴痴地看着他,心里一片沉郁冗长的钝痛撕扯。
钱易转过头,轻声说,“赵小姐,你来了。”
“他——”
“他的境况不好,这24小时禁止探视。血液样本送出去了,结果还没有出来。”
“都怪我——”赵枚捂住鼻子,哭得像个孩子。
“赵枚,你是学医的,实习了这么久,难道不该知道,心源性猝死最通常的情况就是事前没有任何症状!”苏如春气喘吁吁追上来,在她身后说。
“不是的!”赵枚压低声音,然而声调扬高,尾音颤抖,“我该知道的,我该知道的。他一直都在低烧,而且伴有心悸,我还跟他一起出去,让他陪我……我真是疯了。”
钱易冷笑,“赵小姐今时今日说这些话有何意义?”
苏如春道,“先生你未免太过刻薄。心源性猝死,紧急抢救,从现场到医院她进行了40分钟!任何一个医生都不会说她做不够漂亮。”
苏如春拍一拍赵枚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安抚,“赵枚,你毕业以后可以考虑去心外科。”
赵枚怔怔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不会的。
今天所做的,她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对别人做出了。
她知道自己的斤两,根本还不具有一个专业医生的资格。
更别说保持着专业头脑,去对待一个紧急的病人。
甚至想起当时的情境,她脑海中只能浮现出淡家儒的脸。
英俊的脸孔白的几乎透明,诡异骇人的青紫唇色,眉心无力的浅淡皱纹,鬓角处汗湿的头发。
那一刻的他,依旧拥有全天下最让她心动的一张俊秀异常的温雅秀硬的容颜。
那是她这一生最为宝贵的一部分,是她心头最疼惜的血肉。
钱易叹了口气,“对不起,对不起赵小姐。我是迁怒于你了。”
“没关系,”赵枚诚心诚意地回答,她能够理解钱易的心情。
除了雇主和员工的关系,他们大概还能算得上是重要的朋友。
钱易仅仅只是迁怒赵枚一个人而已。
天知道——淡家儒失去呼吸的瞬间,她几乎想要全世界都去陪葬。
赵枚问,“老太太是否知道?”
钱易摇了摇头,“我尽量向老太太隐瞒下来。赵小姐你知道,老太太自春节之后,身体越发衰弱,淡家下一代掌门人是谁,也快到要决断的时候了。”
“二少最近越发肆无忌惮,在公开场合隐隐有自封为王的架势。他年初奉子成婚,迎娶奇峰广告蒋奇峰家的大小姐,现在蒋玉菡肚子大了,老太太一心一意想要抱重孙,家儒的情况并不乐观。”
“那么——”赵枚担忧插话。
“赵枚,”钱易换上亲切的语气,少见地推心置腹,“家儒并不愿意让你过深涉入淡家风云。”
赵枚知道不该再追问什么了,她并不愿意让钱易为难。
更不愿意——辜负淡家儒的一番心意。
赵枚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目光牵系在硬质玻璃的病房内的淡家儒。
一直以来,赵枚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她一直骄傲,无凭无据的骄傲,宁承业邢未羽这样的**,淡家玄淡家礼那样的富家公子,她纵有千般感情,独没有一个怕字。
她现在才知道她也是有怕的了,她怕淡家儒。
她可以平安喜乐安逸欢欣在淡家过这么多年,她可以经历无数苦痛挫折仍旧笑出来,是因为她心中丰沛蓊郁,脚下所踏的土壤坚实丰厚。她的家儒就在那里,看不见摸不准,可是她知道,他就在那里,不是飘忽的云,而是方且厚的磐石,亘古不变一般。
项羽背水一战之前要破釜沉舟,不留退路,是为求胜。
可是她这个人,一下子被釜底抽薪,登时就变成了空中楼阁,摇摇摆摆,自己看着都觉得成了幻影。
她的骄傲是有凭据的,但因为在她脚下踏着,她没有意识到,才觉得自己的骄傲无凭无据。
赵枚一直在座位上等着,钱易中途出去一次,到傍晚回来,手里拎着塑料袋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粥。
“赵小姐,吃一点。”
“你可以叫我赵枚。”赵枚接过袋子,无意识地放在身旁。
钱易在她身边坐下,“赵枚,你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家儒醒来看见我没照顾好你,我要小心小命。”
赵枚一愣,钱易之前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好,此时此刻却亲切地像邻家的大哥哥。
“谢谢。”她最终轻轻道谢,舀着粥碗吃起来。
逼迫着自己机械地做着机械的动作。
淡家儒正在沉睡。
他这样天生骄傲又强势的男人,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简直是老天爷的笑话。
赵枚看着他,几乎目不转睛。
他静静地,对她来说却像是一部流动的电影。
远远的一段沉郁温雅的秀硬眉眼,白皙挺立的鼻梁,淡极的唇色,那样宛转矜贵的线条。
钱易陪了她一会儿,赵枚让他先回去休息。
晚上,苏如春来看她。
赵枚自认为辜负他的盛情,“苏医生,你工作那么忙,不必过来看我。我身体健康,心灵强健,何须苏医生挂怀?”
苏如春笑得温如春水,“你不用我挂怀那是最好,邢未羽早晨给我打电话,宁承业中午给我打电话,一定要让我照顾好你。这样的高压,我不照顾好你,岂不是对不起朋友?”
苏如春拍一拍她的肩膀,“承业吵着要来看你,小羽劝他回去了。”
“我有时间会好好谢谢邢未羽。”
“怎么同样是关怀,承业的情你就不承?”
赵枚皱起眉头,苏如春体谅地转移话题,“明天早晨你就可以进去看他了,今天晚上住我的休息室如何?帮你买了套换洗的衣物”
赵枚在第二天早晨如愿以偿见到淡家儒。
赵枚在他身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有护士进来帮他量体温,做物理检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地厉害,眼窝凹陷,下巴因为过瘦好似尖的能戳死人。
她静静的看着他很久。
淡家儒悠悠醒转,视线似乎模糊片刻,才露出一个虚浮清浅的笑容,“小玫瑰。”
赵枚坐过去,在他的床边,小臂放在床上,握着他的手。
手腕冰凉,手心有薄汗。
赵枚柔声道,“我叫医生来看看好不好?”
淡家儒轻轻合上眼皮,?p>
⑽⒌匾×艘⊥贰?p>
“心外科主任方医生专业功夫极好,一手心脏不停跳搭桥利落漂亮。我让他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不。”这次他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拒绝。
眉头拧成麻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脾气特别坏。
淡家儒倦倦地打量着赵枚,清亮的黑眸中闪现出钝痛之后的心疼,“傻孩子,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赵枚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红着眼眶不说话。
淡家儒反握她的手,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却奇异地安抚了她,“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赵枚摇了摇头,脸颊在他的手背上蹭一蹭,像小动物一样乖巧柔顺,“没关系,我足够心脏强大。”
淡家儒嘴角荡漾出温柔润泽的浅笑。
赵枚站起来,去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嘴边。
淡家儒勉励撑起身体,喝了两口,看着她摇摇头。
赵枚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他干燥的嘴唇被水润过之后,颜色鲜艳了一些。
赵枚心中一荡,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淡家儒静默地望着她,曾经眉染青山,眼透碧水的清俊温和的眉眼,竟然凋零如同秋日落叶一般的颓丧yīn沉。
他翻了个身,把赵枚的手拉在xiōng前,仍旧十分疲倦地样子,朦朦胧胧睡过去。
赵枚在床边坐着,腰部酸麻,手腕也开始有针扎一样的麻痹感,心里却充满了情绪,安稳如同夕阳的和顺色调。
淡家儒并没有睡多久,再翻了个身也就醒了。
额头上又是一层汗,赵枚找柔软的毛巾帮他擦拭干净。
淡家儒一直望着她做这些事情,神情异常专注。
曾经宝光流转的一双黑眸,似乎是燃烧了最后的炙热温度,反倒变成了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的冰冷,“赵枚,你不必如此对我。”
“你是自由的。”他勉力继续说。
赵枚是真的生气,“我自己愿意画地为牢,何来自由可言?”
淡家儒一怔,神情之中显现出几分哀戚绝望之色。
赵枚看着他,怔怔地留下眼泪。
“小玫瑰,小玫瑰?”淡家儒握着她的手,反复摇了摇,“别哭了,嗯?”
赵枚扭转过头,背着他用手背抹眼泪。
淡家儒伸出一只手臂,手指只够得她留在下巴处的眼泪,温柔地擦拭干净,衰弱的声音带着自嘲,“瞧我,总是惹你哭。”
低低一叹,他的目光转向窗外苍郁辽阔的天空,“我不值得你这么多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