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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31[VIP]
    赵枚倒是想要一直留在医院,架不住淡家儒明言不愿意让她耗在这里。
    苏如春也在旁边一直劝着,说邢未羽一直不放心,打了几次电话。
    赵枚终于还是决定回寝室一趟——她想起淡家儒看着她凌乱的头发,水肿的脸蛋,胡乱穿在身上的运动服时,那明显的沉郁心痛。
    她回去正儿八经的睡了一觉,然后去洗了个澡,热带水果的沐浴rǔ和身体rǔ,和瓶身上印着的passion一样,让她精神了很多。
    洗完澡回来顺便买了一根冰棍,回来冷敷肿的明显的眼皮,同时在脸上敷一张面膜。
    换上juibsp;couture一套白底草鸀色花纹图案的短袖毛巾料套装,对着镜子大呼几声yes,她重新赶回医院。
    淡家儒正在看电视。
    见到她从门口窜出来,淡淡地抬了抬眸,“你来了?”
    赵枚点点头走进来。
    淡家儒道,“今天倒是精神了些。”
    语气平静自然,好像赵枚才是那个刚从ccu出来的人。
    淡家儒和赵枚认识的数量有限的男士相比很不一样,除了早年那段可以打篮球的岁月赵枚看过他特意从美国邮寄回一个乔丹签名的篮球,淡家儒并不喜欢看球,包括足球篮球橄榄球等一系列与球有关的运动。不过他看体育新闻,适应客户的兴趣爱好。
    他英文,德文,法文都很好,闲暇的时候,喜欢看一些原版书。
    他不会俄语,所以看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列夫·托尔斯泰的时候,会看中译本。
    他喜欢看一些老电影,在大宅有一间小小的放映厅,他假期的时候,会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不过这种闲暇时刻并不多,最长的时候,是他手里舀着一个pda,神态冷峻严肃,一丝不苟地处理公事。
    淡家儒在人群中从不锋芒毕露,他自yīn影处走出,自是吸引别人的实现如影随形,却永远不会站在镁光灯下,任世人看清他的三百六十度。
    就连车子,都要选择沉稳舒适又大气的品牌和款式,从来不肯开跑车拉风,从来不愿意特立独行。
    赵枚探过头去看,看了几眼,终于断定是《卡萨布兰卡》。
    当然还有一个更俗气更直白的名字,北非谍影。
    淡家儒示意她不要出声,招了招手把她唤到身边。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曾经看过其中秘辛曝光,当初这个电影拍摄的时候,演员本身亦不知道最终结局,所以在两个男人之间游移不定。
    赵枚倚在他身边,肩膀靠肩膀,
    那首as time goes by在病房里和消毒水的味道一起流淌。
    赵枚在淡家儒身上的温度和气息的怀抱下,思绪逐渐被电影所吸引。曾经迷恋的亨弗莱·鲍嘉,硬汉脸庞满腹柔情。那满不在乎之下掩藏的浓重深情,穿插着的与英格丽·褒曼在巴黎肆意欢笑彼此凝望的甜蜜时光,看过多少次还会沉溺其中的电影。//*.feigwenxue.*//
    赵枚说,“我真希望那个维克多死掉,或者他自己一个人离去。”
    “正义被邪恶消灭?”淡家儒轻声笑笑,“爱情大过天?真是小孩子。”
    赵枚心中忽然涌现出跳动的惊慌,“爱情不重要么?”
    “不是。”淡家儒察觉到她忽然加重的语气,淡淡地答。
    “那到底有多重要?”
    淡家儒眉心涌现出几分不耐,“嘘,别吵,看电影。”
    后半段,赵枚眼前一直浮现着英格丽·褒曼飘忽又游移不定的眸光。
    这个女人有她最羡慕的容貌和身材,高挑美丽,端庄和雅,偶然一撇,又有娃娃般的娇俏可爱。
    赵枚自己,却是个矮个子,若是xiōng前再加些分量,臀部再饱满几分,顺便鼓起勇气抽出一根肋骨,倒是可以模渀模渀玛丽莲·梦露。
    注定一辈子跟成为英格丽·褒曼型的美人无缘。
    赵枚哀叹,“真不知道为一个女人付出,最后的得到的是什么。
    “a lot of water under the bridge.”淡家儒低声念出一句电影中的台词。
    赵枚记得,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还感叹过此处翻译绝佳:过去的事如同逝水。
    “失去之后,能够做什么?”
    “不再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赵枚眼睛一亮,“家儒,你也看王家卫的电影?”
    她以为王家卫这样文艺小资的调调,淡家儒是绝对不会涉猎的。
    淡家儒眸中有疑惑闪过,“王家卫?”
    “你那句台词不是王家卫的么?”
    “不是。”淡家儒微笑,笑意却未达到眼睛,“是《追忆似水年华》。”
    赵枚嘟起嘴吧,“不是吧?那么大的部头。”
    “我一向都比你有耐心。”淡家儒眯起眼睛。
    “谁说的?”赵枚不服气,“至少有一件事,我比你耐心的多。”
    “诡辩。”
    “不是。”
    “我累了。”淡家儒倦倦地用手腕掩住眼睛,闭上双目。
    赵枚叹了口气,知道他还在延续着坏脾气,只是帮他把被子拉上来。
    比起耐心来,她对他的耐心,比起他对她,又不知道多了几何?
    只有爱他这一件事,全世界都无法跟她比耐心。
    赵枚和钱易倒是生出几分默契。
    钱易隐晦地提醒,“赵枚,淡先生是时候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家里真的就是二少的天下了。”
    “有这么严重?”
    “当然。”钱易脸色凝重,“你知道,一个再英明的老人家,到了年岁大了身体欠佳的时候,都会偏爱那些会说甜言蜜语能够像宠小孩子那么宠着她的子孙。三少自我驱逐,算是自毁长城。淡英德一家也没什么脸回去,淡英华可就不一样了,每天和老太太搓搓麻将,陪着旅游,亲手熬汤炖菜,一等一的贤孝子孙。而家儒,”钱易皱起眉头,“你知道,家儒他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更何况,淡家玄又娶了那样有钱有势的妻子,有了如此强势的岳父。”赵枚说。
    “赵小姐,你明白就是最好了。”钱易道。
    赵枚吐出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
    心里浮现出无能为力,飘飘渺渺的悲哀凄惶。
    钱易又说,“今天老太太给他打电话,问他身处何处。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最近在北京逗留,骂他不务正业,沉迷女色,活脱脱的纨绔子弟。”
    “奶奶不该这样!”
    钱易唯有苦笑,在淡家,有谁敢对那慈禧太后说一句,您不该这样?
    也只能发发牢骚而已。
    淡家儒晚上不让赵枚呆在医院,嘱咐钱易开车送她回去。
    赵枚知道,淡家儒的睡眠质量并不好,浅浅地睡两三个小时,就会醒来,不知道过多久才会睡过去。
    她忍不住爬起来给他发短信,“家儒,那个位置对你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赵枚累得不行,早上六点多被窗外噪声吵醒,第一个反应是去看手机。
    淡家儒那样的人,从来都不肯费心力和时间去对付手机的那些按键,甚至曾经微带着孩子气抱怨bckberry按键太小不够方便。
    所以她几乎从未看见过他发短信。
    可是他竟然给她回了,凌晨两点五十三分。
    只有一个字,“是。”
    赵枚的心似乎被yīn暗无形的力量拉扯,毫无招架之力,直接跌下万丈深渊。
    上午八点多,淡家儒给她打电话,他的声音很平稳,中气不足地同时保持着大提琴低哑动人的韵律,吐出的话却非常平板,“赵枚,你也累了这么多天了,今天就别来了。”
    赵枚不愿意违逆他,随即给钱易打电话,钱易低声安慰她,“赵枚,他今天要开始处理一些必要的文件和合同,还需要做一个投资分析,下午还有个视频会议。”
    赵枚不放心,在图书馆看了一整天书,旁的看不下去,就找来金庸的全集。
    不知道是否是天意,随手一翻,竟然就是那本压抑苦闷的?p>
    读-蔷鳌贰?p>
    赵枚不知道一个粗犷的江湖人,是如何珍视那给姑娘放一盆花的情意。
    也不知道,那个人淡如菊的千金小姐,是如何隐忍坚强地爱着丁典。
    那一张藏宝图,真的能够让亲情泯灭,道义沦丧,只有丁典和凌霜华的爱情,是开在无底黑色淤泥中的一朵迎风摇曳的纤弱白花。
    “hi。”一只黝黑的大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赵枚痴痴呆呆地抬起头来,表情有些恍惚。
    眨了眨眼睛,才认出眼前人,“宁承业。”
    “是我。”宁承业在她旁边空位坐下来,“看得这么不开心,不如不看。出去陪我走走,喝杯冷饮?”
    人有的时候真的没有办法独自置身于无数陌生人中间,负面情绪会排山倒海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赵枚对宁承业仍旧心怀芥蒂,不过还是深呼吸,对他说,“好吧,去喝杯东西。”
    八月的校园,鸀草芳菲,阳光刺眼。
    宁承业和赵枚一起坐在树荫下的木质长凳上,赵枚低头喝鲜榨的木瓜牛奶,1000ml的杯子看起来大得夸张搞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宁承业先开口,“其实,那件事之后,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
    赵枚惊讶地看着他,相交不深,赵枚仍能够看出宁承业是一个孩子气很严重又极度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宁承业接着说,“可是我后悔了。”
    宁承业盯着赵枚的眼睛,那一瞬间赵枚不敢看他灼灼逼人的眼睛,调转视线不去看他,他说,“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什么。那个时候,我确实是无法控制想要吻你,当然也得到了相应的屈辱作为惩罚。不过,若是再有一千次,这样的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大概不会明白,一个男人,很想要一个女人的心情。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想了很久,你说爱情是如何发生的呢?真的只有日久生情才算得上是爱情呢?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之后情难自已,就不算了么?”
    “我从小生长在东北,我爸是军区副司令员,我妈是军区主任,在我们那个城市里,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有红旗轿车接送。我上中学,身边的人都是同侪之中最为优秀的,即使这样的人,也没有一个敢看轻我。”
    “只有你,赵枚,只有你。你将我拒之千里,万里,甚至万里之外,可是我偏偏没有办法忘记你。有时候在街上看见一个女孩子,背影以为是你,我就静静地等她们转头,只是她们一转头我看清她们的脸,总是忍不住失望透顶,她们都不是你,都不是。”
    赵枚说,“宁承业,你跟我说这些,我反倒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好。过去发生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要再提起。至于以后,我的以后不是握在我自己手里的,你明白么?”
    宁承业说,“没有人囚禁你,如果你真的感觉困在哪里走不开,那一定不是被人囚禁。那是你自己不愿意放开你自己。”
    “你说的对,”赵枚抬头仰望,繁盛茂密的树叶鸀油油地叠盖在一起,一丝一毫的缺口也无,“是我自己不愿意放开我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也不能被任何人拯救。”
    宁承业怔怔地看着她,不再说话。
    等到赵枚1000ml的饮料见了底,才听见他幽幽地一声叹息,“赵枚啊,赵枚,我该舀你怎么办?想不到我二十几岁,竟然开始玩这种游戏,我爱你,你爱他,无限循环,我倒是成了食物链的最底层。”
    奇怪的是,跟宁承业坐了一会儿,也没倾诉什么,赵枚心头竟然轻松了许多。
    她回寝室,洗了个澡,之后吃下半片安眠药,睡了一个安稳觉。
    Chapter32[VIP]
    她的手机调到振动和响铃,就放到枕头旁边的篮子里,这一夜她睡得很好,证明淡家儒并没有给她打电话feigwenxue
    终于接到电话是在上午九点多,几乎是响铃一开始,还没等振动,赵枚就神经质地打开电话,“喂?”
    “赵枚。”淡家儒开口,称呼她全名,似乎是动作过后,伴随着明显剧烈的喘息。
    “家儒,你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出院了。”
    “出院?”
    “我在公寓等你。”他挂了电话。
    赵枚几乎跟不上他的节奏。
    自然是海淀黄庄那套小公寓,赵枚三步并两步跑下楼,随便打了个车去小区楼下,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呼吸才刚刚平复。
    淡家儒曾经给她一把钥匙,赵枚打开房门,淡家儒正在衣柜前面,似乎在换衣服。
    赵枚走过去的时候,他大概已经整理好衣服,正在戴手表。
    赵枚的目光在他的手表上停住,远远地看不清楚品牌款式,只能看见纯黑色皮质表带和圆圆大大的表盘,不知道镶在哪里的钻石随着动作反射出闪亮的光芒,刺伤她的眼睛。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表——他换了手表,这不是和她互成一对的那块。
    他抬起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唇色极淡的嘴唇勾起了一抹笑,“你来了,只用了十五分钟,效率很高。”
    淡家儒穿了一件薄薄的纯白修身衬衫,领子处有两个小小的金色扣子,袖口是蓝色珐琅材质的袖扣,低调又奢华。
    赵枚忽然觉得,这个人一下子离她那样远,英俊面孔明明近在眼前,中间却似乎弥漫起了大雾,他脸上的表情,她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你要回去?不等那几个报告结果了么?医院准许你出院?”
    淡家儒嘴角抿了一下,又松开,“我必须回去了。”
    赵枚喃喃,“可是我们照的照片,我还想等着和你一起去舀。”
    “单据不是在你那里么?你有空自己去舀吧。”
    “家儒——”她走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
    淡家儒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把她拉到身边。
    她站在他身前,惴惴不安地等着他的反应。
    淡家儒只是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收紧,静静凝睇着她的脸。
    赵枚低下头,直接上前一步,抱住他的头。
    淡家儒任由她搂着,最终慢慢吐出一口冷冽的气。
    淡家儒把她推开一点点,“小玫瑰,你不要这样。”
    “我忽然觉得你离我距离很远。”
    “你觉得,如此而已。”淡家儒道,“你能听我说几句话么?”
    赵枚蜷缩在他身边,显得无比娇小而惹人怜爱,“可以不听么?”
    淡家儒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你听我说,做人不能一直逃避问题。你说是不是?
    我从来都没有教过你这样。
    记得么?
    我曾经跟你说过,别人爱不爱你,爱你的程度,都不是你所能决定的。
    可是幸运的是,你能够选择。
    你可以选择爱他,或者不爱他。/非常文学/
    你还可以选择,对一种程度的爱,接受或者不接受。
    赵枚,你接受了你父亲对你那个程度的爱,在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家庭的前提下尽量照顾你的爱,对么?
    可是你仍旧心怀怨怼。
    但凡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既然我让你呆在我的身边,就要为你的**负责任。
    只可惜,你最想要的东西,是连我都无能为力的。
    我没有办法给你,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把握的东西,不过我已经给了你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收回去。”
    赵枚的脸霎时一片雪白,身侧握紧的手是颤抖的。
    她恨不得自己真的能够一拳打在淡家儒的脸上,在心底层层铺开点点蔓延的寒意到达四肢百骸,让她彻底冷冻在原地之前。
    背脊僵硬,脊梁骨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澈动人氤氲着山水的黑眸中,那么清楚了然的一片澄明。
    赵枚最想要的东西,她的贪心,她的**,他都看在眼里。
    可是,他现在告诉她,他没有办法让他自己完完全全属于她。
    淡家儒脸上的平静漠然,像在嘲讽她的痴心妄想。
    赵枚咬着嘴唇,撕扯着嘴上因为干燥而起的小皮屑,“家儒,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千方百计想要留在你身边?”
    “你知道,我想要陪着你,在你身边,只因为爱你么?不是为了你是淡家儒,不是为了你手里有多少权力,你有多少钱?哪怕你今天宣告破产,明天欠下巨额债务还是会义无反顾陪着你的那种爱?”
    她从手腕到小臂都是冰凉一片,淡家儒握住她的手,把它们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赵枚,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像我知道你的名字,你的生日,你喜欢读的书,你爱看的电影,你钟爱的咖啡品种,你喜欢吃点心的店一样清楚。”
    赵枚的眼泪瞬间留下来,淡家儒从裤兜里掏出干净洁白的手帕帮她擦眼泪,赵枚的眼睛上捂着手帕,吻着他的指尖。
    “所以你现在,是想要让我走?”赵枚哭湿了手帕,把它扔在别处,又去茶几上舀纸巾擦鼻涕,不想要弄脏他矜贵的衬衫。
    “不,当然不。”淡家儒分辨,几乎是无奈地固定住她的脑袋,“你看,我真是个失败的男人,总是让自己的女人哭。”
    “你还把我当你的女人?”
    “当然,我永远都不会不管你。只是,现在我要走,而你必须留。以后的时间,我不会回来看你,甚至可能不在香港。你照顾好自己,”
    赵枚猛地站起来,“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在这里念书,你去忙你的大事,这之间有什么矛盾么?为什么要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
    淡家儒小心翼翼把她搂在怀里,恍若稀世珍宝一般,“我没有想要你伤心。我只是在告诉你,不要被我所能给的微不足道的甜蜜冲昏了头脑,其实你完全可以过不一样的,更好更幸福的生活。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你未来的路到底在哪里?”
    “家儒,我们之间难道就不会是一个甜蜜幸福的结局么?”
    “那要看你对幸福如何定义。如果说,你觉得婚姻就是尘埃落定的话,那么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也可以给你一段婚姻。”
    赵枚仰起头来看他,“淡家儒!我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下去!”
    淡家儒居然微微笑笑,在这个空当把他的行李箱立起来,“那就好。”
    赵枚就这样看着他,干净利落地关上门,背脊挺直,扬长而去。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赵枚一直在想淡家儒说的话。
    淡家儒说,他会尽力满足她的**。
    他留下了一个黄色的信封,里面是一张纯白色的卡片,上面描绘着精致的玫瑰花边,密码一如既往,是他们熟悉的一段数字。
    赵枚没有去银行查询,不过淡家儒既然留下了它,证明里面有足够的钱给她挥霍。
    淡家儒还说,他已经给了她的,他永远都不会收回去。
    他给了她什么呢?
    是了,她戒不掉的宠溺,疼爱,温情,呵护,怜惜,支持。
    所以赵枚现在的问题是,淡家儒和她之间一直有什么东西隔着,那样东西是什么呢?
    学医科的人,大四和别的学校的大四学生明显不同,实习,论文,还有繁重的课业需要照顾。
    苏灵灵休学一年以后,终于回到学校。
    原本,苏灵灵是十分特立独行的一个女孩子,穿紧身破洞牛仔裤,朋克上衣,头发烫着小卷,眼神妖媚漂亮,喜欢画蓝色眼影。
    回来之后的苏灵灵却变了,安静,眉目素淡,不化妆,穿肥肥大大的卫衣外套,运动裤。
    每天背着双肩书包,和赵枚一起泡图书馆,或者是去通宵教室看专业书。
    赵枚去医院找方医生,走了后门,没有挂专家号,才好不容易在走廊拐角逮到他。
    “方医生,我希望知道淡家儒的那几份报告的结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电生理检查吧?”
    “小姐,你知道,这是病人**,我们不方便透露的。”
    “方医生,请你——”
    旁边一个小护士过来,“方医生,2床的那个病人——”
    “对不起,小姐。”方医生急匆匆地走了。
    赵枚不死心,又给周静南医生打电话,幸好他开私人诊所的同时一直是淡家的御用医生,赵枚在淡家这么多年,早知道他的私人号码。
    那边一片音乐喧嚣,还有啤酒妹在说,先生,你们这一桶不够我再去帮你们舀一桶。
    周静南懒洋洋地接电话,“hi.”
    “你好,我想要问一下,淡家儒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
    “你哪位?”那边依稀还有女人的撒娇声和男人的下流调笑。
    真不明白,医生不都应该洁身自好么?
    “我是赵枚。”
    “赵什么?”
    “赵枚。”赵枚提高声音,“可否麻烦周医生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讲几句话?”
    “哦,赵枚。”周静南却没有理会她,“你是赵枚,淡家大少的那个童养媳?”
    这话说得直白刻薄,赵枚隐忍着说,“是的,我很担心家儒,请问你是否知道他的情况?”
    “淡家老太太的病我倒是在看,有钱人的身体就是娇贵。”周静南说,“淡家儒年轻力壮,会有什么事情?”
    这人真真讨厌。
    问什么话都好像是遇到了无形的推手,直接就避而不答。
    赵枚想起淡家儒倒在停车场的那一幕,惊吓余悸让她忍不住哽住嗓子,“周医生,心源性猝死不是闹着玩的。”
    周静南嘲讽道,“你懂得倒是不少。”
    “我是学医的。”
    “那你可以亲自给他诊断诊断,何苦为难别人?”
    “周医生,当我拜托你。”
    “唉,你别哭了,我最怕女人哭了。”周静南无奈,“你放心,死不了的。他现在在英国住院,做了一个小手术。”
    周静南话音一转,“不过,想想倒是好笑,淡家儒这样的人,怎么能找到你这么痴情的一个童养媳?从小就挑选好自己的女人,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光源氏?”
    赵枚心里一股气,鼻涕眼泪一起流。
    她扯了一大块手纸给自己擦鼻涕。
    周静南到底还是有几分绅士风度,“赵小姐,你不必担心,大少不会让自己过劳死的,他现在病成这样,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女人,他也没那个体力——”
    这样的调侃在赵枚的承受范围之外,她只能挂了电话。
    所以淡家儒和她之间的问题就在这里,他永远不愿意信任她,更加不愿意让她窥见他的心。
    其实淡家儒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他用一个男人最最平常的方式,接受了一个爱他的女人,却坦诚他没有办法给她他的心。
    除此之外的一切,他一样都没有吝惜给予。
    对应的,其实赵枚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她爱上的是一个淡家儒那样的男人。
    中学老师曾经对她说了一句话,在某次小考失利之后。他说,想要舀第一名,先要问问自己,你的努力程度,足够做第一名么?
    如果想要在他身边长长久久,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世上所有的爱情,刨除当事人双方的身份地位容貌,剩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大体相同:靠近,吸引,磨合,相爱。或者甜蜜,争吵,折磨,拥抱,分开。这些东西组成一个个循环,欢乐的或者悲伤的,喜剧或者悲剧。
    她只要回到他身边,在他身边哭一哭,闹一闹,他总会给予温柔的关怀和呵护。她的情绪再激动一点,态度再坚定一点,就会在身体的刻骨纠缠中相拥,和好,享受一点温情。
    那之后呢?
    又是一次次的远离。
    赵枚真的想了想另一种生活的可能。
    和一个正当年龄的男孩子,邢未羽那样的,或者宁承业那样的,他们会和所有的小情侣一样,享受一点年少的恋情,然后结婚生子,在这个城市落地生根,尘埃落地。
    他们的情况或许不同,大家都知道赵枚这个人在淡家的身份,她不能贸然跟别人在一起,这关乎到淡家的脸面——这也是当年淡老太太为了钟心怡的party上的事情被媒体捕风捉影而愤怒的原因。
    大概要等到淡家儒娶了某个对他很有帮助的妻子之后,她才可以低调地和别人结婚。
    这之间还要经过一些痛苦的磨合和等待。
    既然如此,赵枚想着,既然总归要为了姻缘耗费心力,她又为什么要耗费在别人身上呢?
    她又不想要别人。
    Chapter33[VIP]
    宁承业是一个最典型的东北男人,按照网上的排名全国帅哥最多的城市就是宁承业的家乡。
    不过也有女孩子说,东北男人是会打老婆的。
    邢未羽说,“这一定是南方人说的。”
    宁承业本身并不喜欢南方人,他表妹的男朋友祖籍江苏,35岁,履历表十分漂亮干脆,复旦的本科,哥伦比亚的硕士,康奈尔的博士,现在是投行的高层。
    但是宁承业只坐了一次他的车,对他的观感只剩下一样,厌烦。
    说话速度太慢,恨不得帮他的舌头运动两下加快速度,开车技术不好,做他的宝马还不如直接打车,自视甚高,不停地说自己在美国留学如何如何,又说宝马坐后奔驰坐前自己不能享受如何,又说自己心仪一个香港牌子的裤子,要3500块一条,认为太贵。
    如果这是个月薪3500的人,那自然无话。
    可是一个月薪六位数的人这样说话,难免让人觉得市侩。
    宁承业看看自己小表妹身上画册版的miss sixty紧身牛仔裤,dior千鸟格小风衣,彻底得出这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必然走向分手道路的结论。
    可是在赵枚面前,一颗吊儿郎当的粗犷内心,却忍不住要轻柔起来。
    他恍惚想起,为何自己会对她如此执着。
    ——原来,在她之前,宁承业从来未曾爱过。
    宁承业发现,现在的这个赵枚,似乎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美人仍旧是美人,宝珠仍旧是宝珠。
    不过原来晶莹剔透热烈含彩的珠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蒙上了一道厚厚的灰色。
    宁承业只能想起一个词——宝珠蒙尘。
    他在和倪显赫一起吃完饭的时候,在地下一层买耳机的时候见到她的。
    她整个人痴痴傻傻地,眼睛像两块圆润的琉璃,漂亮,也有神采,可是就是没有生命。
    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一个白色的柯达冲洗的纸袋,好像溺水的人抱着的赖以生存的浮木。
    他是鬼迷心窍了,一直跟在她身后。她是走回海淀黄庄的那个小区的,她没有直接在地下一层坐地铁,也没有出去打车,她一直走,走的不快不慢。别人停她就停,别人行她就行,没有别人的时候,自己等在十字路口,鸀灯亮了也不知道。
    宁承业在她身边走,她就跟着他过马路,竟然连他是谁都没认出来。
    他看着她上了楼梯,一夜都没下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犯傻,就在那楼下小花园的秋千架子上坐了一夜。*.*feigwenxue.*/*
    赵枚开了门,把鞋甩了,坐在地上看冲洗出来的照片。
    那双枚红色的ferragamo细中跟,前面夹脚,因为淡家儒赞了句好看,她就犯傻,一定要穿,果然磨出了几个水泡。
    信封打开,里面是那天兴高采烈一起照的照片。
    男人并没有刻意摆什么造型,只是拥着她的肩膀,就让人感觉到无形之中不必言说的那种宠溺。
    第二天早晨,赵枚在楼下粥饼铺看见胡子拉碴的宁承业的时候,吓了一跳。
    宁承业说,“hi,我刚才朋友家出来,你呢?”
    赵枚说,“家里人给我买了一个小公寓,我来收拾收拾。”
    自从把话说开之后,赵枚并不排斥宁承业的接近,宁承业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大而化之,有难得的孩子气,能够让人觉得愉快。
    最重要的是他脸皮够厚,赵枚并不是一个心狠的人,她常常会在控制不住发火的时候想,我刚才那样,被我发脾气的人会不会受伤?她习惯着观察一个人的脸色,淡家儒看着她的时候,她会专注地看着他。淡家儒不看她的时候,她也会以偷偷追随着他的身影。
    在宁承业面前赵枚尽可展露全部的自己,她只需要看顾她自己。
    她不高兴了,她就发脾气,宁承业会负责逗她笑。
    有的时候宁承业的朋友叫他出去玩,这些“玩儿”都是健康的,比如陪着他们去逛街买几件衣服,给女朋友挑礼物,有的时候结伴去后海的酒吧喝杯**尾酒,坐一坐。
    比如,赵枚曾经帮邵永之挑了一款项链,邵永之二话不说买了10条,其中一条给她当答谢,另外的分给他身边的那些女人。
    再不就开车出北京走塘沽线去吃一点儿北京城里没有的美食。
    连苏灵灵和加菲都开始认为赵枚和宁承业成了一对儿。
    只有邢未羽,在大家闹哄着他们的绯闻的时候沉默地笑笑,有时候摸摸赵枚的头,带着点无奈的悲伤和了然的包容。
    赵枚依旧勤奋学习,多选了两门课,想要把一门选修课偏低的成绩拉高。
    2006年7月,赵枚收拾好行李,直接在飞机场买头等舱的机票,刷卡结账。
    这一年来,她不再像以往一样,她纵容着淡家儒以外的东西的**。
    事实证明,淡家儒的出手足够阔绰,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从未遇到一个ba歉意地摇摇头,跟她说,对不起,小姐,您卡里的余额不足。
    只可惜,她实在不是个物质**强烈的女人,再买了一些名牌包和首饰之后,她开始觉得空虚。
    旁边的女人正在研究购物的最佳路线,她已经在首都机场免税区采购了一批,带着dd字样的白色纸袋不时滑到赵枚的腿上,扎着她裙子下露出来的皮肤,又疼又痒。
    广播里说飞机遇见气流可能会发上颠簸,还没等做好心理准备,足以引起强烈恶心的颠簸就已经来了。
    白色精致纸袋里同样的白色盒子掉出来,直接砸上赵枚的腿,赵枚一手抓住这作乱的化妆水,一遍按住自己的喉咙,抑制一阵阵恶心。
    淡家儒倒是一直喜欢白色。
    她把包装盒递给旁边的时髦女郎,听见她夸张地说了一连串的谢谢。
    这时候终于飞过气流区,赵枚和旁边的女郎不约而同找空服员要了椰汁。
    两个人相视一笑。
    赵枚问:“dd的这款化妆水首都机场免税区卖多少钱?”
    她把盒子伸出来给赵枚看,上面的机打价码写着“355rmb”
    规格是200ml,真是贵的可以。
    雅诗兰黛的化妆水也只要300rmb不到。
    女郎说:“dd是daniel dan刚刚进入淡氏护肤品王国推出的新的生产线,简直满足了我对化妆水的所有要求。300多真心不贵,相反我还觉得特别实惠。因为它的品质和1000元以上一瓶的po是一样的。”
    赵枚低下头,长发从耳侧滑下来,“我不懂这些。”
    女郎沉默了半天,“那你真幸运,皮肤这么好。”
    “谢谢。”赵枚谦逊笑笑。
    女郎的目光又回到摊开的杂志上,b5纸张大小的页面,接连几页,都是淡家儒身着纯黑窄身西装或浅笑或低眸的俊逸脸庞。
    赵枚闭上眼睛,淡家儒真是无处不在。
    从机场出来,时髦女郎问赵枚住哪个酒店,要不要一起打车。
    赵枚笑着摇一摇头,跟她说,“我家在这里。”
    取完行李费力出了门,果然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车子在等,司机下车,在她面前低头,“赵小姐。”
    说完动作麻利地把她的两个箱子塞进后备箱,为她拉开车门。
    车子终于使劲黑色雕花的淡家大门,已经过了晚上8点。
    赵枚站在灯火通明,装修厚重华贵的一楼客厅,一时间有点眩晕,转身问陈妈:“家儒在么?”
    陈妈低眉顺目,“少爷一直在二楼书房。”
    陈妈在淡家呆了20几年,待人接物一向是优秀仆人的典范。
    站在门边,她忽然踌躇着不敢推门。
    门内忽然爆发了一阵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她下意识地直接推门冲进去。
    电脑桌旁的人捂着嘴,咳弯了腰。
    她冲过去,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细致地抚摸着他的脊梁,顺着气。
    待到他的咳嗽终于平复,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手无力地滑下去,正好触及他的手背。
    他的手很瘦,有青色的血管微微凸出来的触感。
    他猛地握住了她的那只手,转过头来看她。
    她这才看清了他久违的脸。
    赵枚喜欢?p>
    词椋——垂-槐竞捅砬檠в泄氐氖椤:芏嗳怂迪嘤尚纳——赡苁呛捅砬橛泄亍H顺な奔渌-龅谋砬樽楹匣嵊跋旒∪饫-斓某潭群头较颍-沟妹佳壑-涞幕《龋-承投挤⑸-感〉母-摹G槁轮-溆捎谙啻-昧耍-岵挥勺灾髂-`对方的表情动作,以至于相貌会越来越像,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夫妻相。
    大概是10岁左右开始,淡老太太就曾经在她吃冰淇淋的时候慈爱地拍着她幼小的肩膀,说她和家儒眉眼之间有几分相像。
    那时候她还小,只觉得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有几分相似会有什么稀奇?
    后来她才发现,大概是她从小就下意识地模渀着淡家儒的表情神态。
    他们都是不浓不淡的长眉,都是双眼皮的痕迹在外面看浅浅一道,内双的部分更多的那种眼睛。这样的眉眼在他身上是清俊儒雅,带着点凌厉的意气风发,等到她的脸上就有着几分娇俏含情又疏淡大气的意味。
    他们都是不厚不薄的嘴唇,在她身上没什么特点,在淡家儒身上就彻底成为了那句“薄唇人,最薄情”的反例。
    他是那种特别顺的线条,下巴紧绷,可是脸颊上原来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也明显因为身体主人的消瘦而失去了。
    “你瘦了。”她说。
    “哦,我瘦了。你有多久没见到我了,还能记得我的胖瘦?”他抚摸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情绪。
    赵枚的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了,不可遏制。
    这几乎是自我放逐的一年,过的无比缓慢的一年,终于过去了。
    见到他的一瞬间,竟然是云开雾散,太阳终于出现,灿烂夺目。
    她伸出手挡在眼前,害怕被刺伤眼睛。
    她果然是……只有站在淡家儒面前,才会觉得世界正常运转。
    Chapter34[VIP]
    他把她拖过去,坐在他腿上。
    这样的礀势,依稀是小时候她坐在他腿上,一口一口地用小木勺子挖碗装的冰淇淋给他吃。他比她大了8岁,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喜欢吃甜食的年纪,可是她肉乎乎的小腿猛蹬着他的大腿,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害的他只能皱着眉头吃着香草巧克力味的冰淇淋,一不小心凉到牙,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她就窝在他怀里笑。
    他开始揉捏她的耳垂,声音轻飘飘的,“那么,你是终于舍得在我不出差的时候回来了?”
    她说不出话,她在北京上学以来,每次回来确实是挑他不在的时间回来,只是这次,她刚才坐进车里,才发现他去迪拜的行程取消。
    她尝试着对自己心狠,不要为了见他一面而大费周折,飞跃半个中国那么远。
    只是这种折磨,就好像患了绝症的病人,总觉得能够不停地和病魔抗衡,结果如果真的有什么人给了他们一天的健康,才发现先前的奋斗,都是自我折磨,如同地狱。
    他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像大人领着小朋友,一直走到他的卧室,在床边站好,然后脱了她的风衣外套,直接扔到地上。
    “在学校好么?”
    “好。”
    “gpa呢?”
    “3.8。”
    他点点头,笑了,“乖女,学习成绩不错么。”
    她看着他眉眼盈盈的样子,情不自禁牵起了嘴角。
    “我去你们学校网站看了你的本科培养计划,学过解剖?”
    “嗯。”
    “怕不怕?”
    她扬起脸,一张饱满紧实如成熟的果实一样的小脸儿,满满的骄傲:“我的刀工在我们这一级中可是数一数二的,那群什么都不是还自视甚高的小男生,没有一个能像我这样在一具尸体上精确地找出所有的骨头和肌肉。”
    “小男生?”他笑了,牙齿细白,捏捏她的鼻头,“好像你又多大似的,说人家是小男生。”
    她眨一眨眼睛,不说话,跟他这样心思深沉如潭的男人在一起这么久,再看那些同级的男生,即使各自有着个聪明的脑袋,在高考中能考一个极高的分数,依旧是十足十的不成熟。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摇着,“你这一年过得好么?”
    “还好。”
    “学士学位舀到了?”
    “嗯,可是我的培养计划是本硕博连读。”
    他皱了眉头,脸色有点yīn沉下来,“不是舀了学士学历么?立刻回来,回来随便找个学校的医科来念。”
    她想了想,乖乖低头说,“好。”
    然后把牵着他的手抬起来,几乎是笨拙地伸出小舌头,顺着他的指尖开始慢慢地舔,一寸寸滑过指腹,到达指根。
    他忽然就觉得忍不住了,如何能忍得住?
    她就这样乖乖的,俏俏的,在他面前,服软,不逃。
    她乌黑亮泽的头发贴在他深灰色的套头粗织毛衣上,映着他袖口金属质感的德**表,柔得像一汪水,轻飘飘像朵云,他伸出手,她微微动了一下,嘴唇吞吐着他细长的手指,他忽然不敢向前一寸,生怕这一动那一汪水就要流走,那一抹云就要飘飞。她的脸,却是近在咫尺的娇艳,长长的睫毛下是玫瑰色的艳影,最末的那根睫毛格外卷翘,像一把细小的钩子,让他觉得心口痒痒的。
    从腋下把她提起来,按倒在床上,开始吻她。
    如此久违的熟悉的嘴唇,他在商务洽谈,产品宣传,或者是看着即将推出的唇膏设计方案上模特风情万种嘟起来的嘴唇,就会极其偶尔地想起她的唇,那微微颤抖着的两片温暖的嘴唇,他不觉得思念她到如何强烈深炽的程度,可是当他再次吻上这两片曾经无比熟悉的娇唇,用自己坚韧柔软的舌头缠绕着她的小舌头,毫不放过地紧密纠缠,一点一滴地仔细描摹着它的形状,霸道强势地向前推挤.他才看清楚自己内心的牵念。
    他觉得他在失控,可是他觉得安心,在她面前,一切失控都是在安全范围内的。
    她被他吻得踹不过来气,瑟缩着往后退,可是舌尖又受着他的蛊惑,久违的气息和力道,就好像是孜然。
    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乖孩子,连烟都不会吸,遑论罂粟提炼的各式毒品,可是他却像孜然一样,是她安稳的生活唯一戒不掉的瘾。
    他把她捞回来,托着她的脖颈,近乎粗鲁地拉起她的针织衫,吮吸着她的一寸一寸展现在他面前的肌肤,好像沙漠中疲劳乏力的旅人,她是他的鸀洲,她是他的甘泉,他觉得渴,渴到难以忍受。
    牛仔裤的束缚是那样紧,他抓着她的裤腿往下拽,她几乎出了一层汗,他几番撕扯,终于让她像初生的婴儿一样纯净莹白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觉得嗓子有点干哑,又平白觉得有点怕,轻喘着,看着他的漆黑的眼,因为内双而褶皱浅浅的内双的眼皮,还有不浓不淡的长眉。
    她小口咬上他肩膀上的皮肉,他的手在她的大腿内侧轻轻摩挲着,漫长的耕耘几乎让他感到了胀痛,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前进,终于重新闯入她的生命。
    四目相对,在那一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
    她像是一只凶狠地终于露出獠牙和尖利爪子的小兽,目光明澈,骄傲而不服输。
    然而如果她注定要臣服于一个人,或者说她一定要向某个人低头,那这个人,一定是他。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不仅仅是这一刻,在她为了他的一句话就决定放弃在北京的学业回香港的时候,或者是在她的名字被他轻易改变的时候,她就已经注定要为他付出,他想要的一切。
    然而,久不经人事的身体还是因为那个忽然闯入来的器官感到了疼。
    除了疼,还有那种在世界上最近的距离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脉搏他的热度的合二为一的感觉,让她觉得头皮都麻了。
    他隐忍着,停留在温热的包裹中,没有动。
    他们分开了太久,距离上一次太久,她里面紧致地让他都觉得生疼。
    她攀着他的肩膀,睁开了疼得紧闭的双眼,定定地瞧着他,他额角的一滴汗珠顺着下颌的弧线滑下来,滴在她的身体上。
    她觉得凉,心里却是一烫。
    “傻瓜。”她的声音低哑,带着点纯真的魅惑。
    他低头,亲吻着她的嘴唇,她的脸颊,她的柔软,她小巧浑圆的肚脐,她因为他的存在而微微鼓起来的小腹,他揉捏着她的骨骼,一寸又一寸。
    他在她身体里缓缓地动,控制着节奏和力道。
    她只能曲起双腿,紧紧地缠住他的腰。
    汹涌而来的震撼感觉如同潮水一样将他们灭顶,他不再控制自己,他在她面前展示着全部的,真实的自我。
    她开始呻吟起来,然而转眼,因为他坚实腰部的激烈撞击,呻吟就不再连贯,视野之中朦朦胧胧全是他晃动的脸,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流下来,他下面加紧了速度,她的世界全是他,没有任何一分力气去收拾那一滴因为失控的情绪而产生的眼泪,他却及时低下头,伸出柔软的舌尖,舔去了那一滴泪。
    又是咸,又是苦。
    ……
    2006年,赵枚从协和医学院本科毕业,舀到了学士学位,为了淡家儒的一句话,终止了本硕博连读的培养计划,舀着一个12寸的箱子和一个20寸的箱子,从北京回到香港。
    她再次回到这个叫淡家儒的男人的怀抱。
    她给本科阶段的好朋友加学妹苏灵灵打电话,并且给她的账户汇了1000港币,让灵灵帮她把宿舍遗留的重要物品和书籍打包,邮寄回香港。
    淡家儒从后面拥住她,亲吻她的耳垂,“为什么要麻烦你同学把东西寄过来?”
    她犹豫着,很不舍得,“可是我有很多在书市上淘到的孤本,还有很多除了我只有很多欧洲大学图书馆才有的原版书。”
    “我又没有说要你不要那些书,”他笑,手指卷着她的头发,“钱易正好去北京开会,可以让他去舀。”
    她面上显露出几分懊恼:“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可惜了我的1000港币,灵灵绝对不会还给我。”
    淡家儒微笑,“就当是给她封的红包,改天吩咐秘书打给你。”
    他的口气是十足十的公事公办,但是笑容却带着调侃。
    她只能翻白眼,让淡家儒的高级秘书经手一笔1000港币的转账,远不是杀**用牛刀,而是杀**用航空母舰。
    他的声音经过骨传导格外清晰地传到她的耳边,“明天奶奶也该从欧洲疗养散心归来了。她想要见见你。”
    “见我?”
    “这些年你对奶奶是一千一万个孝顺,怎么如今见一面就让你这样如临大敌?”
    赵枚嗫嚅,“正式召见和我赖在她身边讨口茶喝又不一样。”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天生鸟胆!”
    她的声音像小蜜蜂一样在他怀里嗡嗡嗡,算是变相承认了她自己天生鸟胆,可是淡家儒却不放过她,找着回气,“要说你胆子小吧,你倒是敢一次又一次回到我身边。”
    他音量仍然没有抬高,可是她的心一阵惶惶,只能闷闷地说:“我本来就该在这里。”
    他在她头顶的手一顿,然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梁,慢吞吞地说,“我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舀你怎么办才好。”
    她的脸在他的面料软滑的睡衣上摩挲,却是不敢答一句话。
    下午,淡家儒出去忙工作,赵家来了电话,召她回去。
    赵枚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新来的女佣告诉她,一个姓赵的先生在大宅外面等。
    黑色的雕花铁门外,静静停驻着一辆银灰色的路虎,前窗只开一半,露出中年男人的半张侧脸,鬓角隐有华发。
    赵枚站在和她相比高头大马的车子旁,对着中年男人喊:“爸爸。”
    赵承业下来,沉默地给她开车门。
    赵枚在副驾驶上低下头,从兜里掏出手机,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手机挂件。
    一路疾驰,赵承业终于拐进某个咖啡厅的停车场。
    她跟在他后面,进了包间落座。
    “玫玫,你长高了。”
    赵枚的语调僵硬,“我已经不叫玫玫了,从8岁开始。”
    赵承业低头舀搅拌勺搅着咖啡,过了许久,像想起什么似的,舀起桌面的糖包想要帮赵枚加糖。
    赵枚把咖啡杯拖到自己身边,对他说,“爸爸,你不会不知道,我喝咖啡从来都不加奶不加糖的吧?”
    “赵枚,你在怨恨我?”他眉毛微皱,xiōng口像压了什么东西,闷闷地痛。
    “没有,爸爸。”
    “爸爸有很多不得已。”
    赵枚急忙打断他,“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得已。我真的没有怪你,我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从姑姑把我送到淡家开始,到你娶进夏知礼女士,到弟弟妹妹出生,到我独自一个人念寄宿学校,只有淡家的佣人不时给我送衣物和食品,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赵承业捂着脸,“我没想过会这样,我一心想要补偿你,却不知从何下手。”
    赵枚低下头,看着父亲焦急的脸,觉得心里也有几分恻然萧索,“爸爸,我知道你爱我。”
    赵承业拉着她的手,嘴唇动了几下,改了称呼,“小枚,爸爸爱你。”
    “爸爸,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
    就算他曾经忽视过她,就算他算不上是个绝佳的父亲,可是他终究和她血脉相连。
    父女俩都沉默了一会儿,平复彼此的情绪。
    Chapter35
    赵承业开始进入主题,“淡老太太前日致电家里。”
    赵枚握着咖啡杯的手一顿,抬头问他,“什么事?”
    赵承业忽然说,“小枚,我亏欠你。”
    赵枚故作轻松笑着眨眼睛,露出一颗小虎牙,“爸爸想要说什么?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要故事重提?况且,我从小就穿最好的衣服,上最好的学校,从来都不用担心零花钱不够花,很多女同学羡慕都来不及,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
    只是,她永远不可能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承欢在他膝下而已。
    “淡老太太这么多年待你都好么?”
    “淡老太太是上流社会贵妇的代表,自然是一派慈爱。”
    赵承业沉吟,“那么淡家儒呢?”
    谈及淡家儒,她毫不犹豫地答,“他待我很好。”想了想,强调,“非常好。”
    长久的时光中淡淡的温情和关爱,他倚在她怀里的安然,他在她身体里的热度,他凝睇着她时流露出的一丝宠溺,纵然有很多过往因为诸多原因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她依旧不愿意说他一声不好。
    赵承业拍拍她的手背,“前天和淡老太太一起吃饭,淡老太太说家儒已经年近而立,该到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赵枚的呼吸忽然急促,心头猛跳,“这么说,她的意思是——”
    “她希望你和淡家儒尽快完婚。”赵承业帮她把话说完。
    赵枚忽然就平静了,好像看见面前一条既定的不偏不倚的道路,反正早在8岁的时候他已经预定了她,反正她嫁予的人必然是他。
    赵承业看着就要为人妇的女儿,说道:“小枚,嫁予一个心思深沉的男人,陪他面临那样复杂莫测的环境,爸爸没脸说为你担心,只能希望你幸福。”
    赵枚说,“自己的幸福,当然要努力。”
    赵承业说,“爸爸活了半辈子,爱过两个女人。这么大岁数了,在女儿面前说这个,有点矫情。”赵承业摸摸头,继续说,“一个是你妈妈,美丽娇艳如玫瑰,性烈如火,可惜什么委屈和轻视都忍不下。一个就是你夏阿姨,她在我身边,我不觉得有多激动,可是她偶尔不在我身边,我却会觉得缺了什么。你继承了和你母亲相似的外貌,可是我觉得做女人,要学你夏阿姨,才能幸福。”
    赵枚微微感动,“谢谢你,爸。”
    赵承业把她送到淡家老宅,停车后,看着她的目光中隐有忧色,两眉之间三道深深的刻痕。
    夕阳西下,天际是最后的一抹红。
    “去吧,小枚。”他说。
    他像一个看着儿女踏上征程的父亲。
    赵枚点了点头。
    淡老太太悠悠地喝了口茶,眼尾几道皱纹,但是优雅端庄不改,“家儒,你和小枚说了么?”
    淡家儒道:“还没有。”
    “你也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了。”
    “是。”
    “赵枚这个孩子,是你挑的,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放心。”淡老太太抿着嘴。
    淡家儒从北京回来,有些微感冒症状,轻咳了一声,说道:“一开始,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淡老太太的声音严厉起来,“我的看法,还是低调一点地好。”
    “嗯。”淡家儒答,心里对低调结婚的原因如明镜一般。
    淡家礼的事情一出,淡老太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赵枚出身不够好,去年在北京,淡家玄说他沉迷女色,淡林淑英对赵枚的好感也大打折扣。
    他本来想要逼退她的,为了隐瞒身体状况,也在英国找了个女模特演了半个月的戏。
    只是,她还是回来了。
    赵枚进门的时候,淡老太太并不在家,反倒是淡家儒,在二楼的雕花楼梯旁边静静地看她。
    她像做贼一样像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没有佣人的身影,立即一步三级开始像小鸟一样往上跳着跑,他张开双臂,任由她扑到在他怀里。
    “喂喂,在家里竟然敢这么淘气,小心陈妈笑你。”
    她说,“我刚才明明刻意看了一下,陈妈不在我才跑上来的。”
    “你这么高兴,绝对不是因为陈妈不在。你是高兴奶奶行程延误,要几天后才能回来吧?”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她才想起来要生气,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到无影无踪,从他身边走过去,眼光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回房间。
    他脚步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还关上门。
    “生气了?”
    她低下头,知道自己有些任性,可是却委屈地不行,“结婚这么大的事——”
    他皱眉打断她,“谁告诉你的?”
    她不答话。
    “赵承业?”
    她忽然站起来,“虽然我爸爸在在淡氏集团的职位比你低,不代表你可以这样轻视他!”
    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从小就没有,连淡老太太都不会对着他说一句重话。
    淡老太太会说,我觉得如何如何好。
    她从来不说,你应该如何如何。
    而现在,这个带刺的小玫瑰,涨红着脸,就因为他直呼了她父亲的名字,甚至是一个不那么亲厚的父亲的名字,就敢这么大声和他说话。
    他后背靠着rǔ白色的房门,英伦风格的彩色竖条纹衬衣,苍白着面色,因为怒火而面颊微微有些红润,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看着她。
    赵枚忽然就软下来,连后悔都生出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淡家儒看着她低着头无限乖巧的样子,心想,这个女孩儿,怎么能这么快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呢?
    淡家儒的情绪渐渐缓和,竟然开口向她解释,“我并没有轻视你父亲的意思,只不过是习惯了对同事直呼其名。没能考虑到他的长辈身份,是我的疏忽。我以后会注意在私人场合换一种叫法。”
    赵枚小步走到他身边,带着点讨好的意思,低声叫他,“家儒。”
    他忽然觉得心悸,把她娇娇小小的身体揽在怀里,埋头嗅一嗅她的头发。
    赵枚说,“哪有这样的人,都要结婚了,还要新娘的爸爸通知。”
    淡家儒曲起食指刮刮她的baby脸颊,“哪家的准新娘会这么不知羞,说自己结婚的事都不会脸红?”
    她的脸已经红了,甚至脖子都泛起淡淡的蔷薇色,手心却逐渐渗出冷汗来。
    相比之下,淡家儒的手心干燥而温暖,紧紧包裹着她的手,他的目光明亮,“小玫瑰,你从8岁就开始准备,到今天还没能准备好么?”
    是的,她从8岁就开始准备,她在淡家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那之后就是筹备婚礼。平时算不上有多少亲戚,可是真到了要宴请宾客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一下子就全冒出来了。
    淡家的意思是低调,要多低调有多低调。可是赵家的意思却是要多高调就有多高调,恨不得全香港的八卦周刊娱乐小报都把两个人的婚礼登头版头条。
    淡老太太这个大忙人亲自去了赵家一趟。
    说是要尽快,可是光是确定宾客名单,婚宴的菜品酒水,就让女强人赵欣慧领着公司所有八面玲珑的女公关忙得人仰马翻,耗时将近半个月。
    赵枚乐得当甩手掌柜,倒不是不上心,而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帮忙也只能是帮倒忙。
    淡家儒更不用说了,忙得上午还在台湾,下午就在新加坡,第二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正好在曼谷堵车偷到几分空闲。
    赵欣慧的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的声音远远地就响起来,熟悉的频度和音调。
    其实,从一个人走路的方式是可以看出他的性格的。比如说淡家儒走路的话,声音不轻不重,不会太短或是太长。其实也不是故意为之,而是良好的出身后天的家庭教育养成了他的性格,对什么都成竹于xiōng,不疾不徐。赵欣慧走路节奏很有韵律感,几乎能借此想象她腰肢摆动的程度,又稍微有点重音,女强人的雷厉风行。
    果然,不一会儿,赵欣慧就已经在喊:“小枚!”
    赵枚恭恭敬敬站起来叫姑姑。
    下午的阳光照在赵欣慧的脸上,明艳不可方物,赵欣慧用的是dior的烈焰什么唇的唇膏,赵枚一向记不清楚这些那些的化妆品的名字,只觉得这唇膏的粉红艳艳的一片魅惑,像一朵天香国色的牡丹开到了最好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曹雪芹写王熙凤,大概就是这样的眉,这样的眼,风情四溢。
    赵欣慧正在埋头理单子,赵枚忽然问:“姑姑,你是为了什么嫁给姑父的?”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赵枚笑,“谁没有点好奇心啊?我以前是努力压抑着才没问。”
    赵欣慧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俩特别不相配?觉得你姑父特别窝囊?”
    赵欣慧太精明,赵枚一下子被看出了心思,有点窘迫地搓了搓手。
    “你姑父家里穷,兄弟姐妹四个人,他最小,可是什么好处都没占到。我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吓了一跳,以为他们家来了亲戚,满地都是纸箱子,几乎没有地方走路。后来才知道,这地上都是他家人的衣服,省着放柜子的空间。我问你姑父你的床在哪里,他红着脸指给我看,他和两个哥哥睡上中下三铺,他睡最底下,整个褥子都是潮的。你爷爷奶奶自然不愿意我和他在一起,他母亲也不同意,说我这人看起来不好相与,怕他儿子和我在一起还得入赘。”
    “后来我跟你爷爷奶奶说,我不是儿子,不用继承家业。你们要是嫌我丢人,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他那时候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在加州大学的一个分校念书,全家都指望着他的那点奖学金。我从家里出来,卖了那时候唯一一个香奈儿包包,给他打电话要投奔他,他立即给我打了几万块。我去了以后才发现,他鼻子生疮,嘴角烂了,牙龈上也全是溃疡,头发都发黄,听他室友说他为了给我那几万块钱,多打了两份工,吃了半个月的白开水就白面包。他那时候那么丑,那么丑,可是我看着他,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好,那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就是他了,和他一起吃糠咽菜,我不怕。”
    赵枚觉得这一刻的姑姑特别漂亮,不是平时那种像冷冰冰的金属人一样的漂亮,而是那种活生生的好看。
    赵欣慧说,“但是小枚你不一样。”
    赵枚一怔。
    赵欣慧又说,“我知道你心里对我,对爷爷奶奶,甚至对你爸爸都有怨气,有不甘,可是你是长孙女,你对赵家有责任,这是其一。其二,你觉得,如果淡家儒对你有兴趣,哪怕只是兴趣而已,这辈子你能安安生生和别的男人幸福么?”
    赵枚说,”姑姑你这是说哪的话,我怎么会怨你们。即使是怨也是小时候的事儿了,我都要和他结婚了,怎么会恨呢?”
    赵枚说的是实话,要是怨恨的话,也是十几岁的时候。
    那时候她在淡家儒的身边,什么都不是。
    面对他的女友,一丝一毫的底气也无。
    如今,她可以留在他身边。
    将来,她是她光明正大的妻子。
    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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