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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1 章
    李貅终于发飙了。
    他毕竟是个几岁的孩子,讨厌就是讨厌,心机再深也控制不了。
    他十分地讨厌许煦。
    他知道,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比谁都无赖。
    可惜的是,许煦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青年了,教导主任当了这么多年,人情世故都学了不少。他早已不是待在R大实验室里那个不谙世事的物理天才了。再怎么说,一个四岁的小屁孩还是欺负不到他头上的。
    相反的,身为陆之栩口中“猥琐的许老流氓”,他还常常把李貅气得不行。
    李祝融打过招呼,李宅里的人都把许煦当隐形人。李貅虽然飞扬跋扈,毕竟是个小孩子,自己只能指挥,具体实施还是要指挥别人去做,虽然他很想让人把许煦打一顿,但是管家和那些保镖对许煦讳莫如深,不肯帮忙。
    李小阎王用不了暴力手段,只能耍些小花招,比如说趁着李祝融不在家,在许煦吃的菜里乱撒胡椒,让管家做诡异的印度菜之类的。
    许煦看到被动过手脚的菜,耸了耸肩,自己进了厨房。李祝融打过招呼,也没人去拦他。
    过了十多分钟,许煦自己端了两盘菜出来,一道炒得青翠的生菜,一道香菇炒肉,香味溢得到处都是。李家的餐桌是西式的长桌,他占据了远远的一头,蹲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李貅气饱了,扔了筷子,开着YOYO车去找陆宝宝玩了。
    偏偏陆宝宝家也在吃饭,宝宝比手画脚地和他形容:“哥哥做的**腿好~好吃啊!”
    李小阎王饿着肚子回来了。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许煦闲得无聊,一不做二不休,在厨房做他的招牌炖**。抹了料酒香料的**块被炖得香味四溢,连管家都在吞口水。
    许煦端了一碗出来,大咧咧地蹲在客厅沙发上啃,看见李小阎王黑着脸,热情地招呼他:“小屁孩,来吃嘛!”
    小阎王当即炸毛,凶巴巴地看了他一会,最后忍无可忍地跑到楼上去了。
    许煦只想逗逗他,可没想害他挨饿,他虽然猥琐起来能气死人。心肠却软得很。看李貅跑了,赶紧去厨房盛了碗炖的**,跟上了楼,准备给李貅吃。
    李祝融刚好从书房出来,看到他穿着一身宽松睡衣,端着个碗站在走廊里,皱着眉道:“你干什么呢!”
    许煦瑟缩了一下,本能地转身想跑,被李祝融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按在墙上。
    李祝融看他这样怕自己也不恼,按着他肩膀,若无其事地从碗里拈了块**,尝了尝,皱着眉道:“淡了点……”
    他吃了还不够,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来,舔了舔指尖沾着的汤,他本来就长得漂亮,丹凤眼,白皮肤,嘴唇虽然薄,形状却很漂亮,做这个动作简直魅惑得不行。许煦呆呆看着,连逃跑都忘了。
    李祝融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他却像站到了悬崖边,被人狠狠一推,就跌进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当年-
    法学院这几天颇不消停。
    许煦走了,教导主任换成了一个老头,成天背着手四处巡查,陆之栩连摸鱼都摸不了,郁闷得不行。
    林佑栖刚刚弄完一个课题,整个人蓬头垢面,一张脸苍白得跟死人一样,穿一件灰溜溜的夹克,慢悠悠地晃到陆之栩的办公室,瘫在了沙发椅上。
    陆之栩刚下了课,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看见他这副凄惨的样子,顿时乐了,幸灾乐祸地道:“哟,林教授这是怎么了?被哪个妖精吸干了精气?”
    林佑栖气若游丝地白了他一眼,难得地没有反唇相讥。
    陆之栩难得碰到一回林佑栖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顿时来了兴致,东西也不收了,跳到椅子上,蹲下来仔细研究林佑栖。
    林太后昨晚四点睡下,七点被手下带的几个研究生叫起来,把交上来的论文看了,喝了半杯水,被叫去院里开会,和几个在做课题的老师开了个会,说了一下进度,就已经是中午了。他困得饭都不想吃,趴在办公室睡了一觉。
    上完下午的两节课。林佑栖眼前有点发晕,他孤家寡人一个,回家也没饭吃,从办公室的抽屉旮旯里找出半包快过期的饼干,总算吊住了一口气,苟延残喘地来找陆之栩。
    毕竟是累得狠了,林佑栖头一靠沙发靠背就睡着了,陆之栩蹲在椅子上看了半晌,得出“要死也不能死在我办公室”的结论,于是找了一袋宝宝吃的手指饼干来,把林佑栖摇醒了,让他吃下去。
    林佑栖倒是不挑食,乖乖吃了,脸色总算好看一点。陆之栩带着他上了车,把他往后座上一扔,开车回了家。
    快到家的时候,陆之栩掏出手机给夏宸打电话:
    “林佑栖要过来吃饭,家里有鱼没……黄鳝也可以……”
    话未说完,眼角余光扫到一片银色,急忙刹车,哪里还来得及,只听见“砰”的一声,一辆银色的跑车整个左侧狠狠地从陆之栩这辆斯柯达的侧面擦过去,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陆之栩整个人都被这一撞吓懵了,在驾驶座上坐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车窗上传来重重的叩击声。
    陆之栩回过神来,也是满肚子的火,摇下车窗,外面是个混血男人,二十四五左右。个子很高,至少有一米八五,英俊耀眼,眉目里带着一股矜贵的傲气。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但是碍于修养,说话还算是客气的。
    “先下车吧。”
    陆之栩的电话还没挂,夏宸那边也听到了动静,正在问:“老师,发生什么事?”
    “没事,和别的车擦了一下,我马上回家。”陆之栩说完这一句,也不等夏宸反应,就挂了电话。
    外面刮着风,有点冷,那男人的风衣倒是很应景,整个人冷冷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已经气势十足。
    陆之栩把两个人的车都看了一下。
    自己的斯柯达不算什么好车,刮痕很重,伤到了金属,几道最深的凹痕从车头一直延伸到车尾,颇有几分惨不忍睹的意味。
    对方的银色小车情况就好多了,浅浅的几道刮痕,都是在漆层上,估计去4S店补个漆就好了。
    但是,对方的车看起来,可不是什么便宜货。
    先不论那闪亮的银色、显然是顶级跑车的流线车身,单是车尾标志上的那匹马,就看得出价格绝对不一般。
    那男人冷冷地靠着他自己的车,抱着手站着,嘴角噙着冷笑,一副“我看你怎么说”的样子。
    “对不起,我刚刚开车的时候在打电话。”陆之栩并不是什么不敢担干系的人。
    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人。
    “但是,责任好像在你这边。”陆之栩说着,抬起脚来,用脚尖指了指被压在对方跑车轮胎下的中线,缓缓说道:“你超速了。而且,你跨过了中线,占了我的车道,所以我们才会擦撞。”
    那男人的表情,从惊讶,渐渐地,转为了若有所思。
    他仍然抱着手,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陆之栩。
    “你的意思,是由我承担责任?”
    “承担责任就不用了,我不缺这点钱,你也别想找我赔钱。各修各的车吧……”陆教授很豪迈地一挥手:“就这样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祝融今天心情不错。
    即使在家门口不远就和人撞了车,还把自己的新车刮了几道口子,甚至对方还推诿责任……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这批车是昨天刚运到的S城的,郑家的人位高权重,胆子也大,做的是无本的进口生意,毕竟是世交,上次他们遇到麻烦,还是李祝融行的方便。所以这次郑家就送了几辆车过来,这辆车看起来不错,李祝融就留了下来,其余的都给了下属。
    他虽然位子坐得高,但毕竟才二十多岁,不至于像那些老头一样,出门都靠司机。要是心情好,碰到对他胃口的好车,他也会开出去玩玩。
    谁知道,刚开出门不远,就和人撞了。
    而且,这个“撞”了他的人,还放出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话。
    他冷笑了一声,刚想说点什么,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某个正朝这边跑过来的人。
    如果自己没记错,这个人,现在应该坐在C大的教室里上课吧。
    李祝融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人越跑越近、越跑越近……
    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青年,他教他炒股,教他低买高卖,教他怎么看穿市场里的迷雾,找到真正值得投资的项目……
    然而,他没有教他对自己撒谎。
    李祝融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青年跑过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由焦急变成慌乱。
    李祝融抬起手来,做了个打招呼的姿势。
    “Hi,小宸!”
    ☆、第 92 章
    陆之栩这个人很奇怪,有时候聪明得吓人,有时候又迟钝得让人无言以对。
    比如说现在。
    “你们认识?”陆之栩一脸疑惑地看向夏宸。
    在他的印象中,夏宸可绝对不是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的。
    如果他回头的动作快一点,也许他会被夏宸看到李祝融那一瞬间的表情吓到。
    虽然在陆家呆了将近三个月,夏宸却还是第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抿着唇,神色严肃,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但却意外地没有一丝敌意。
    “老师先回去吧,我已经把饭做好了。”夏宸若无其事地对陆之栩说道:“我晚上有点事,就不回家了。”
    他的笑容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陆之栩是很开明的人,即使是对自己的恋人,也不会过多地追问——即使情况诡异得让人不安。
    所以,他只是挑了挑眉毛,疑惑地看了李祝融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车上。隔着车窗对夏宸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李祝融一直抱着手,唇角噙着冷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李祝融这个人,虽然脾气坏,唯我独尊,但能真正让他勃然大怒的人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
    而夏宸显然就在那几个人当中。
    挂了彩的跑车回到了李宅,期间陈柯打来电话询问李祝融为什么还没到公司,李祝融冷冷说了一句:“今天晚上的事全部推掉!”
    陈柯在他身边呆惯了,也知道他语气越是平静森冷越是可怕,连忙识相地说:“好,马上去办。”
    李祝融在李家门口停了车,摔上车门。
    夏宸跟在他后面下了车。
    管家正站在客厅里安排晚餐,看见李祝融,连忙迎上来,没来得及注意他表情,刚说了个“回”字,李祝融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厉声道:“把李貅带到楼上去,门都关上,任何人不准进客厅。”
    管家吓了一跳,赶紧让保镖去花园里把李貅找回来。仆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忙散了。进客厅的门都被关上。李家很大,房子前面和后面是分开的,隔着一道走廊。管家等人都住在后门附近的房间里,李祝融一生气,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管家认识夏宸,知道一定是夏宸惹了事。连忙倒了杯茶过来,想让李祝融先消消火,李祝融扯松了领带,坐在沙发上,一挥手就打翻了茶杯。
    管家爱莫能助地看了夏宸一眼,收拾了茶杯碎片,也从客厅里退出去了。
    李老爷子的习惯,不论小孩犯了多大的错,教训的时候,都是面对面的单独教训,不让别人看见。李祝融以前常常往李老爷子家跑,那些谦良恭谨让一点没学到,教训人的习惯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夏宸笔直地站在客厅里,在陆家,他穿的都是极平常的衣服,李祝融看着,只觉得滑稽可笑。
    越是愤怒,他头脑就越冷静,言辞也越尖锐。
    “你今年十九岁了吧……”
    夏宸笔直地站着,一言不发。
    “也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喜欢玩‘过家家’?”李祝融看似随意地摊开自己手掌,像是在研究自己掌纹般。
    “我不是在玩。”夏宸淡淡说道:“他叫陆之栩,是我喜欢的人。”
    李祝融的动作一滞。
    “所以你就对我撒谎?”他抬起眼睛,丹凤眼眯起来,冷冷地看着夏宸。
    “是。”
    “你喜欢男人?”薄唇勾起,带着恶意的笑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我以前也不知道。”夏宸直视着他的眼睛,淡淡说道。
    寂静。
    还是寂静。
    “我怎么忘了,你是把夏知非当榜样的……”李祝融喃喃道:“你年纪还小,分不清什么是感兴趣,什么是喜欢……”
    “我已经成年了。”夏宸淡淡道:“和二叔没有关系。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
    “陆之栩。”
    “一个神经质的老男人?”李祝融嗤笑,不知道是在笑夏宸还是在笑陆之栩,他扶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走到夏宸面前,直视着他。
    夏宸放在腿侧的手握成了拳。
    即使是夏宸,在李祝融的注视下,也如芒在背。
    这个叫李祝融的人,他心狠手辣,唯我独尊,谁也不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越是对一个人好,就越容不得你忤逆他。
    许煦就是最好的例子。
    然而,夏宸还是抬起了头来。
    他比李祝融矮一点,一样的修长身形,宽肩窄腰,一样的气度惊人,他们经常一起在人前出现,别人说两兄弟都是芝兰玉树,各有千秋。
    他直视着李祝融,缓慢却坚定地说:“他不是什么老男人,他只是陆之栩。而我喜欢他。”
    李祝融抿起了唇。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他逼视着夏宸:“我再问一次,你瞒着所有人,住到一个男人家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夏宸毫不退缩,淡淡地说道:“不管你问多少次,我都只有这一句话。”
    “我喜欢他。他是男人也好。你赞同也好,反对也好,姥爷知道了也好。我也只有这一句话。”
    “哥,我不想骗你。”
    李祝融闭上了眼睛。
    他气得连嘴唇都在发抖。
    他转过身来,对着通往走廊的门大声吼道:“管家!拿鞭子过来!”-
    李祝融并不是温情的人。
    相反,他冷血得很。
    他父亲是个没什么大能耐的长子,母亲懦弱可欺,只知道花钱。哥哥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是他爷爷一手教出来的,心狠手辣,从骨子里透着骄矜傲气。李貅出生之前,他难得的一点温情,都用在夏宸身上。
    夏宸身上有很多他喜欢的东西,比如说骨气,比如说从容,还有聪明。
    他一度想把夏宸培养成他的接班人,后来有了李貅,这年头总算淡了一点。
    但是,他还是从心底里觉得,他这个弟弟,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寻常的女孩子都配不上他。
    何况是个男人!
    他自小就看不起同性恋,这种偏见就像他看不起小偷,看不起强奸犯一样根深蒂固,没有来由,却恨之入骨。
    但夏宸偏偏就喜欢上一个男人。
    喜欢就算了,他还执迷不悟,一点劝告都听不进去,公然和李祝融唱起反调!
    除了鞭子,李祝融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宣泄自己目前满心的怒火,让自己不至于伸手掐死这个不知悔改的小兔崽子。
    管家的效率很快。
    鞭子迅速地送了进来,是浸了水的皮鞭,管家心软,选的是细的。只有手指粗细,殊不知这种抽起来反而是痛的。
    李祝融的记忆中,夏宸极少受到体罚。
    就连那年李祝融带着夏宸去娱乐场所,夜不归宿,还和郑野狐打了一架。李老爷子问清原委,拿起鞭子要打的时候,也是李祝融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
    李祝融从来没打过夏宸。
    他一直扮演一个兄长的角色,虽然严厉,却从未有过恶意,他教夏宸东西的时候,连管家都说他耐心得像换了一个人……
    但是无论如何,他不能不管教夏宸。
    这样的事,不能报给李老爷子,老爷子已经六十多岁,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可就不是一顿鞭子能解决的事了。
    夏宸虽然没挨过打,却顺从得很,鞭子一上来,他自觉地脱了毛衣,穿一件衬衫,卷起衬衫,趴在了沙发上。
    李祝融这时候连收手的台阶都没有了。
    青年的脊背修长,皮肤光滑,因为紧张,肌肉在微微地颤抖着。
    他越是硬气,李祝融越是火大,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管什么人,坐到了他这个位置,见不得光的事都少不了,他的手也不是干净的。
    抡起手臂,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狠狠地抽在夏宸背上,光滑的皮肤上迅速坟起一道红色的鞭痕,青年的身体痛得缩了一下,却仍然倔强地一声不吭。
    李祝融抽了几鞭,火气也下去了一点,冷冷地说:“我现在是在替老爷子教训你!你做的事,绝对不能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你也别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
    夏宸把脸埋在手臂里,一言不发。
    李祝融又问:“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他向来自诩开明,这一刻却像极封建社会的大家长,只不过那些人维护的是所谓“规矩”,他维护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我没有错。”
    李祝融变了脸色。
    他向来都知道夏宸是有主见的人,不然也不至于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走到今天。
    但是,现在的夏宸,有主见得过分了!
    李祝融和普通家长最大的区别,在于那些人会被叛逆的年轻人气得昏厥,他却能把不听话的人整治得服服帖帖。
    他没有再打夏宸。
    他甚至连鞭子也收了起来。
    “好,我现在知道你有多喜欢男人了。”他握着鞭子,冷冷地看着夏宸。
    然后,他冷笑了起来。
    “既然你要学夏知非,就去学吧。”他勾着唇,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残忍。
    “小宸,夏知非可以跟一个废人过一辈子,你也可以吗?”
    ☆、第 93 章
    虽然之前发生的事并不愉快,但是,无论如何,夏宸还是留在李家过夜。
    李祝融下手并不太重,没有破皮见血,只是肿了起来。虽然夏宸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但毕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头。
    李祝融这个人行事风格是一码归一码的,打了夏宸之后,又让厨房做了夏宸爱吃的菜,自己则拿了药膏帮夏宸敷,仿佛之前挥着鞭子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夏宸并没有记恨他。
    他知道,李祝融活得远没有自己开心。
    而且,亲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记恨不记恨。
    晚上夏宸趴在床上,忽然想起了李老爷子当年开解一个侄女的话。
    老爷子说:“诗歌里说的那些情啊爱啊,到最后都要转变为亲情。爱情是太虚幻的东西,正在热恋的情侣,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分手,最后老死不相往来。爱情可以让两个人从陌生人一夕之间变成对方最亲最信任的人,但也可以让两个爱人一夕之间形同陌路。而亲情不同,哪怕你的父母酗酒、滥赌、对你不好、拖你后腿,但是你都不能抛弃他。到了阖家团圆的时候,你们还是要开开心心地坐到一起,你永远不可能把他们从你的生命里面割舍。”
    李老爷子近年来百无聊赖,专司开解人的工作。其实他自己性格就是闲云野鹤,合则聚不合则分,潇洒得很。
    但是,他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琼瑶剧中的女主角,常常出身悲苦,附带一个酗酒好赌的父亲或者体弱多病的母亲,女主角往往被他们拖累,生活不幸,催人泪下。让观众义愤填膺,为之扼腕,恨不得自己冲进电视里,把女主角和她的父母撕扯开来。
    但是,如果女主角真的毅然决然地抛下烂醉的父亲,懦弱的母亲,嫁入豪门,从此父母是路人。只怕观众都会为之寒心。
    当然,那样的人也不是没有。
    李祝融就是一个。
    但是,哪怕是李祝融呢,也要给他那懦弱冷淡的母亲每年支付巨额款项供她挥霍购物——尽管她在他小时候被祖父责罚时不管他死活,连药都不敢给他涂。他还要给他那个在外面养外室养出了感情,公然把外面那个家当成家的父亲扛起整个家业,摆平他被质疑生活作风问题的事情——尽管他在他小时候,曾经为了陪小三而没有参加他的毕业晚会。
    愚昧也好,陋习也好,国人的劣根性也好。
    抱怨过儿子不孝的父母,抱怨完之后仍然会做好饭菜等他回家。抱怨父母偏心的儿女,抱怨之后,仍然会赡养父母,和颜悦色。
    人总是无法对自己亲人狠下心肠,就算有那么一个瞬间,你曾想过以后再也不与之往来。但是,过了或长或短的一段日子,你们还是要坐在一起。
    因为你们是亲人。
    血脉相系、一生相依的亲人-
    在这个晚上,陆家是很热闹的。
    夏宸同学虽然被李祝融劫走,家里的晚餐却已经做好了,继承了许煦秘方的金黄色炖**块,让人食指大动。剔了骨的葱煎鳝鱼段,香味四溢。乳白色的鳙鱼头汤,茄子肉泥、手撕包菜,还有一道泡椒凤爪的凉菜,一如既往地家常却十分美味。
    林太后本来饿得奄奄一息,看见这一桌丰盛晚餐,也不用陆之栩扶了,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他是喜欢吃鱼的人,一道鳝鱼段被他抢了大半,陆宝宝抢不过他,乖乖地在一旁喝鱼汤,陆之栩一脸得意地坐在一边,晃悠着腿显摆:“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吃过晚餐,林太后撑得肚子滚圆,坐在沙发上哼哼。陆之栩做了一会工作,按捺不住,给宝宝胡乱洗了个澡,把宝宝扔到卧室,让他睡觉。
    宝宝小声地说:“睡不着。”
    陆之栩看了下墙上挂钟,发现才八点不到,于是搬了个笔记本过来,给宝宝看动画片,教会宝宝关机之后,火急火燎地冲到客厅,一把按住了林太后。
    林太后饱暖思yín欲,正在哼着小尼姑思凡的小调,被陆教授这么一拎,登时笑了起来:“你不是要趁着夏宸不在就非礼我吧。”
    陆教授当即沉了脸,愤怒地指责道:
    “你说话不算数!”
    林太后抬起一条腿,搭在沙发背上,他穿着浅黄色的衬衫,他是不出汗的体质,就算穿了两天,也不显得脏,下面是棕色裤子,腿长腰细,如果忽略他脸上不甚“正直”的笑容的话,林太后还是颇漂亮的大叔一枚。
    可惜,他脸上的笑容仍然是一如既往地流氓。
    “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小栩儿?”他说“儿”字的时候,总是带着点上扬的卷音,带着点与平素形象不符的跳脱,像用一支羽毛尖在人的心尖上挠了一下……
    可惜陆之栩不吃他这套。
    他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以为林佑栖刚刚吃完饭、头脑还不是很清醒,也不会趁机敲诈自己。一把拎住他衣领,恶狠狠道:“你昨天说要给我带的AV呢?”
    林太后一脸淡然:“什么AV?在学术上,这种录像制品被称为GV,AV是AdultVideo,GV是GayVideo,也叫钙片,Gay就是男同性恋,你好歹是法典学出身,做事好歹也严谨一点吧?”
    陆妖孽被他平白无故地教训了一顿,脸色yīn沉得不行,但是有求于人,他也不好发脾气,哼了一声,强词夺理道:“那个什么GV难道不是成年人可以看的?叫AV有什么不对?”-
    十分钟后,陆家的影音室里。
    林太后难得遇到个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陆之栩的机会,作得不行,一会要准备橙汁,一会要吃饼干,一会又说影音室的温度不适合……陆之栩被他指挥得团团转,暗下决心,看完GV就杀他灭口。
    但是,等到陆家画质清晰的大屏幕上现出了一对交缠的男体之后,二十七岁的、清心寡欲的陆教授,他震惊了!
    林太后悠然自得地喝着橙汁,吃着饼干,顺便给陆之栩做着讲解:“看,这个姿势是后背位,虽然不好看,但是第一次还是用这个姿势比较好……”
    陆教授整个人呈石化状态,喃喃道:“这这……”
    “这个片子不好看,我给你看个刺激的,后面还有个上了道具的,你喜欢什么风格?捆绑可以接受吗”林太后十分得瑟地显摆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准备起身的陆之栩:“别走嘛,不喜欢欧美的,还有小日本的……”
    陆妖孽言语不能地瞪着他:“你你你……”
    “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家夏宸虽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这种东西一定看过不少,你要是看不下去的话,就等着被压吧。什么都是浮云,体力和经验才是王道……”
    陆之栩被他忽悠得上了贼船,咬了咬牙,又看了看屏幕上被压的那男的一脸便秘状,最后还是乖乖地回到了座位上。
    林太后吃着喝着,尽情地展示了一回自己的收藏,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好不畅快……
    陆之栩这人也是支奇葩。虽然刚看的时候有点难以接受,但他毕竟也是C大现在最年轻的教授,学习能力好得惊人,看了几个之后,又回复了挑剔的本性,对着屏幕上的主角们指手画脚。
    “不要看这个,太黑了……”
    “这个也不行,舌头跟蛇一样的,恶心。”
    “唷,还穿了个环,真别致,换走换走!我看着都觉得蛋疼。”
    “这个好,就是沙发丑了点,还没我家的宽呢,摔下来怎么办……”
    林太后只享受了短短一阵子调戏陆之栩的乐趣,却付出了整个晚上都被陆妖孽指挥着换片子的代价。看到凌晨,陆妖孽还意犹未尽,林太后撑不住了,要求爬去客房睡觉。
    陆之栩豪迈地一挥手:“去吧去吧,我去书房里找点同性性侵的案子来看。不过我还是有点想不通,怎么GV里就不会裂呢?”
    林太后正扶着墙走,听见这话,顿时一个趔趄。
    他觉得,他有必要遏制一下陆之栩对探索十八禁事业的浓烈兴趣。
    “不要去看,那有什么好看的,会留下yīn影的。”林佑栖友情提醒,他只是想调戏一下陆之栩,可不是要吓他。
    “我怕什么!”陆之栩自信满满地:“我又不会被压。”
    林佑栖无奈扶额。
    话说回来,看夏宸对陆之栩这副宠上天去的样子,林佑栖自己也不禁怀疑,夏宸会不会对陆之栩一时心软,就……
    想到这个可能,林佑栖不由得回头看了陆之栩一眼——后者正蹲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反复倒带,观察进入的细节,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罢了,看某人这犯二的样子,担心这个,只怕还早着呢。
    ☆、第 94 章
    李家的规矩很好,都是在七点左右起床的,夏宸起床的时候,已经有花匠站在花园里修剪花枝。他背上的伤口涂了药已经消肿了,只是隐隐地疼着。他穿着一件套头的淡蓝色毛衣,下了楼。
    管家穿着刻板合身的西装站在客厅里,把花匠清晨送来的花插进花瓶里,他是李家的老人,最有规矩的,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点了点头微笑道:“早。”
    “早。”
    夏宸回了一声,沿着楼梯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许先生在花园里等你。”
    夏宸皱起了眉头:“许先生?”
    管家只是恭敬地低了低头,没有再说话。
    夏宸也没有再问——他已经猜到了那个许先生是谁-
    清晨的花园里,空气冰凉,吸一口,连肺都要冰透。
    空气中弥漫着凝滞的花香,一蓬一蓬巨大的玫瑰花像树一样,李宅花园里栽的玫瑰花都是欧洲空运过来的名贵品种,许煦站在一棵紫色的玫瑰后面,穿一件宽松白色衬衫,修长如竹。
    他平时都是很颓废的,像随处可见的三十岁男人。
    但他毕竟是许煦。
    他最好的时候,夏宸没有看到,陆之栩却是亲眼见到的。
    许煦大三那年的暑假,他被选为R大参与514计划的学生,在客厅的茶几上教陆之栩天体物理,用铅笔给他画宇宙形成,讲牛顿第二定律……
    和那些用云山雾罩的话语来糊弄别人的所谓“专家”不同,真正的专家、真正把一门学问学到精通的人,他反而是能够用最浅显的语言向你解释的。
    那时候的许煦眉飞色舞,他和陆之栩说“小幺,你不知道物理有多美!我终于找到我这一辈子要做的事!我们真的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我们能创造历史……”
    那样的许煦,耀眼得让人不能直视。
    然而此时一切都过去了-
    “早,夏宸。”
    许煦回过头来,脸上仍然是带着那种和煦笑容的,他似乎永远是这样笑着的,温暖和煦,人畜无害。
    “早。”
    夏宸走到许煦身边。
    “背上还好吗?”许煦问道。
    夏宸并不惊讶,许煦就呆在这栋房子里,李家的消息向来传得快,就算他没亲眼看到夏宸挨打,但是也该从别人那里听说了。
    “好多了。”
    许煦不再说话了,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穿的衣服很薄,只是单独一件白衬衫,夏宸看见他连嘴唇都是白的。
    说起来的话,这个叫许煦的人,智商只怕比林佑栖还要高。
    他之所以愿意被困在这栋大别墅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人知道。
    也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是李祝融困住了他,还是他困住了李祝融-
    夏宸回到陆家,是下午两点。
    李祝融是个护短的人,自家的人犯了错,他却要把账都算在别人头上,千错万错都是比人的错,所以现在他准备找陆之栩的麻烦。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把夏宸绑起来,缩在李家。
    只是他需要顾忌一个人。
    郑太子、李王爷之外,还有一个夏知非。
    不需要夸张的头衔,也不会被任何人调侃成太子王爷的夏知非。
    他和夏知非都很看重夏宸,只不过他们的方式不同。
    李祝融像园丁,时不时地要给夏宸修剪一下,夏知非却像是长在夏宸身边的一棵大树,只在适当的时候给予适当的庇佑,至于夏宸长成什么样,他是不会管的。
    对此,李祝融心里其实是不高兴的:夏宸简直是按着夏知非的样子长成的,他修修剪剪这么多年也没见个成效,还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当然,如果他知道夏宸是怎么把陆之栩弄到手的,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最让他不高兴的,还是夏宸和陆之栩的事。
    他把这个也归罪在夏知非身上。
    可惜,就算怪罪,他也不能把夏知非怎么样-
    这个中午,陆家一片萧条。
    夏宸走的时候急,家里没准备吃的东西,宝宝八点就起床了,找不到爸爸,自己在厨房找了点小饼干吃了。
    陆之栩昨晚研究到半夜才睡,一觉睡到中午,饿醒了,爬起来找吃的,只翻出一堆饼干,就着点牛奶吃了几口,觉得不好吃,十分不爽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决定去骚扰林佑栖。
    林教授正在补这些天缺的觉,趴在夏宸床上睡得正香,陆之栩正准备弄醒他一起挨饿,楼下忽然传来宝宝的欢呼声,他下来一看,原来是夏宸回来了。
    他站在楼梯上,竭力想做出一点无所谓的样子,但是,最后也只是表情僵硬地说了一句:“回来了?”
    夏宸摸着抱在自己腿上的宝宝的头,朝陆之栩笑了笑。
    夏宸做午饭的时候,陆之栩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最后还是走到了饭厅,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系着围裙,青年的身型却是一贯的挺拔,怎么看也不像是被压的样子啊……
    夏宸站在流理台前,动作熟练地切着四季豆,偏过头看见他,顿时笑了:“老师在看什么……”
    “借过。”
    穿着一件穿了至少四天的衬衫的林教授扒开陆之栩,进了厨房,从冰箱里翻出一瓶牛奶,一边喝一边走了出来。
    路过陆之栩的时候,他扯了一下后者的衣角,轻声道:“跟我出来。”
    陆之栩不耐烦地跟他走到了客厅。
    “你瞎啊?”林佑栖压低声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夏宸身上有伤,你看不出来?还让他做饭。”
    陆之栩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我又不是学医的,哪看得出来。”
    说完这句话,他抛下了还要说的林教授,又继续回到了厨房门口站着。
    夏宸已经切完了四季豆,把**腿放在冷水里解冻,陆之栩看着他,忽然来了一句:“我不想吃**腿。”
    夏宸的动作顿了顿。
    “红烧鲤鱼怎么样?”
    “我也不喜欢吃鲤鱼。”
    陆教授别过脸去,看着饭厅的门,带着些许尴尬却竭力装作随意地说:“我只想吃四季豆和小白菜,汤也不用,切点酸菜就好!”
    夏宸放下了菜刀,看着陆之栩,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于是他笑得眼弯弯:“这点菜少了吧……”
    “剩下的让林佑栖做去,他来蹭饭,就该做菜。”陆教授义正言辞地道。
    林太后四仰八叉地睡在沙发上,还不知道自己的午餐已经落空了。
    夏宸笑了起来。
    他朝着陆之栩走过去,温柔却坚决地抱住了这个喜欢拐弯抹角的教授,后者因为他这个动作条件反射性地想起了自己昨晚恶补的那些“知识”,顿时炸了毛:
    “你干什么!”
    夏宸抓住了他试图反抗的双手,动作熟练地把他按在了厨房的槅门上,在陆教授大声抗议之前,带着些许威胁意味地把膝盖挤进了他的腿间。
    陆教授倒吸了一口凉气,登时噤声,恶狠狠地看着他。
    在他充满戒备的目光中,夏宸侧过头,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捧着珍贵瓷器,生怕一不小心就要打碎。
    他说:“老师,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这个星期六,陆家的午餐还是颇丰盛的。
    吃完饭,林教授拖着陆之栩去洗碗,夏宸被宝宝拖去看长高了的蔷薇花,顺便打了个电话。
    B城正在下雪,外面有呼啸北风,夏知非是在室外接的电话。
    “二叔。”
    “嗯,”夏知非应了一声,道:“李祝融昨晚就开始查你那个老师了。只是查探,并没有往他身边派人。”
    “他现在还在试探,想看看老师周围有没有别人在保护。”
    “你知道就好。”夏知非淡淡道:“要沉住气,别自己乱了阵脚,李祝融比别人都了解你,不要想和他玩花招,容易被他利用。”
    “我知道。”
    “你见到那个叫许煦的人没有?”夏知非似乎在翻动着什么东西:“他一直被李祝融软禁着。不要低估他的作用。”
    夏宸“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他并不准备利用许煦。
    他只是要护住陆之栩,并不想害别人。
    像李祝融那样的人,如果他发现自己有什么弱点是会被别人威胁的,他会让那个弱点彻底消失。
    何况,许煦在李家,也呆不长了吧。
    ☆、第 95 章
    吃过晚饭,陆之栩就鬼鬼祟祟地林佑栖跑到了楼上,两个人不知道密谋些什么。
    夏宸正跟着宝宝蹲在花园的围栏边看蔷薇花苗,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夏宸,快上来!”
    夏宸抬起头看,那位在医学院里号称“一支判官笔下亡魂无数”的林佑栖教授正站在楼上客卧的窗口,探出上身,一脸的笑意。
    夏宸把大锄头收了起来,让宝宝在花园里玩,自己换鞋上楼。
    宝宝蹲在花园里忙活着,他虽然年纪小,却很细心,做事情都是轻手轻脚的。
    “陆嘉明,你在干什么。”
    宝宝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了站在园子外面的李貅小朋友。
    李貅这次没有开他的车过来,而且穿着一件蓝色的小衬衫,外面是红色的毛衣,连外套也没有穿,显然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我在给玫瑰花浇水……”宝宝放下水壶,欢快地朝李貅跑了过去,大声介绍:“哥哥说春天的时候会开很多花。”
    李貅撇了撇嘴,表情和李祝融如出一辙:“我家的花比你家的多,我家的玫瑰有绿色的,你家肯定只有红色。”
    宝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李小阎王得意地抱着手臂:“我当然知道!”
    然而他之所以知道的理由,却没有说出来——李家的花匠早就说过,一般说来,市面上的玫瑰花,最便宜的就是正红色,像李家的那些名贵品种,价格都是很高的。
    不知道为什么,平素飞扬跋扈的李小阎王,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大概是因为,他隐隐觉得,如果他说了出来,这个叫傻乎乎的、老是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叫陆嘉明的小男孩,也许会露出失落的表情。
    “我爸这几天都呆在家里,我也只能呆在家里。”李貅不悦地向陆嘉明宝宝解释道,想起某个人,整个脸都皱了起来:“我家里现在有一个很变态的二流子,我看到他就觉得烦!”
    宝宝一脸茫然:“什么是二牛子?”
    “二流子就是流氓,不是好人。”李貅皱着眉头道:“我讨厌他,不过我爸不肯赶他走,还让他住在家里。”
    宝宝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不过不要紧,他马上就要搬出去了。他生病了,我出来的时候管家还在说,要把他转到市医院去。我爸还不肯,医生在劝我爸……”
    李貅就是趁着李家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跑出来的,为此他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
    “那个二流子想欺负我,我爸也不帮我,所以我要自己做好准备!”李貅十分霸气地说完,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金灿灿的卡片,塞进陆之栩宝宝手里。
    “这张卡里的钱是我自己偷偷存的,我放在你这里。如果我爸开始听他的话,对我不好的话,我就逃出来找你,你再把这张卡给我,我们一起去北京找我太爷爷去。”-
    下午的时候,林佑栖接了个电话,说是有个学生的论文出了点问题,所以他要赶回学校去。
    陆之栩被他调戏了一下午,咬牙切齿,巴不得他赶快走,林佑栖被他“驱赶”了也不生气,掏出一管药膏样的东西,带着邪恶笑容地塞进他手里。
    陆教授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然后,他默默地把那管药膏藏到了裤子口袋里。
    整个下午,陆教授都处于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中。
    吃完晚饭之后,他坐在沙发上作冥想状,夏宸安顿好了宝宝,抱着一床毯子从宝宝房间里出来,看见陆之栩这样子,顿时笑了:“老师在干什么呢?”
    陆之栩手插在裤袋里拨弄着,竭力地装出一脸若无其事来:“我在想事情。”
    夏宸笑了,没有再追问,抱着毯子走开了-
    陆之栩其实是一个纠结的人。
    他这人性格奇怪得很,有时候保守得要命,有时候又能突然做出惊人之举,让人摸不着头脑。三个月前,他还不知道夏宸是何许人也。但是,现在他已经在算计着怎么把林佑栖给的药膏用在夏宸身上了。
    按理说,既然已经连喜欢都说过了,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接下来是该循序渐进地发展到下一步了。
    而且自己已经二十七岁了,虽然没什么经验,但还是能够负得起责任的。
    就怕夏宸会有心理负担……
    陆教授在心底默默地盘算着,手放在裤袋里,在铝制的药膏皮上乱划。
    夏宸关了厨房和饭厅的灯,端着杯牛奶走了过来,把它放在陆之栩面前的茶几上。
    陆之栩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夏宸指了指牛奶。
    “老师喝完牛奶就睡觉去吧,本来想和老师说一件事,但是老师看起来挺困……”
    “我一点都不困。”陆教授十分果断地打断了夏宸的话,用他能说出的最深沉的语气对夏宸说道:“我今晚要在客房睡。”-
    陆教授如愿以偿地躺在了夏宸的床上,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一支药膏。
    在他的坚持下,他仍然穿着他那条有口袋的西服裤子,而没有换上夏宸提供的睡衣。
    夏宸站在床边,把毛衣脱了下来,他背上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疼,所以脱衣服的动作不自觉的缓慢起来。他穿在里面的衬衫被毛衣卷起来,露出修长的腰腹。
    陆教授安静地看着他脱衣服,然后,在他脱完之后迅速地把目光转了回来。
    陆之栩知道,自己并不是纯粹的同性恋,对于夏宸的脸和身材,他始终都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的……
    但是,当夏宸换了睡衣,躺到床上的时候,陆教授不自觉地往旁边缩了缩。
    他上次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还发着高烧,迷糊不清,所以没那么清楚地意识到,这处境有多尴尬。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陆教授可是清醒得很,而且,他的动机还十分的不纯洁。
    “老师……”夏宸枕着自己的手,声音温和地叫着他,他的眼睛很亮,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好像能够灼伤人的皮肤一般。
    陆之栩尴尬地“嗯”了一声。
    夏宸若有所思地看着陆之栩的表情,顿时笑了,伸手去关灯:“老师要是觉得尴尬的话,关着灯会好点。”
    夏宸连床头灯一起关上,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之中,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陆之栩不是怕黑的人,他是听着他父亲的床头故事长大的,温文尔雅的哲学教授总是等到他睡着才关了灯离开,所以他从不怕黑。
    他害怕的,是自己一个人。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明明已经有衣有食,功成名就,有偌大别墅,天天站在讲台上被学生仰视,却仍然空虚得一如所有。
    总是希望有人能听懂自己的声音,能和自己说说话,有时候不需要真的交谈,只是知道他在这里,就在你身边,他什么都懂,就够了。
    其实陆之栩还是不清楚什么是喜欢。
    他是心性凉薄的人,大屏幕上生离死别,误会、分开,他看得津津有味,但是那始终是别人的戏,与他无关,他想要抓住的,即使弄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也要说喜欢他的那个人,此刻就躺在他身边。
    他把夏宸留了下来。
    他其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夏宸。
    他并不是迟钝,他只是从未接触这种叫喜欢的情绪,他需要时间,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
    只要夏宸还在,他总有一天可以学会的。
    而现在,他攥着一管十分“邪恶”的药膏,缩在被子里暗自盘算,要不要对夏宸做点什么“邪恶”的事,直到睡着的前一刻他还在盘算着,如果不是昨天彻夜研究“资料”太累了,他还要盘算很久的。
    不过,他实在是太困了。
    先睡一觉吧……陆教授这样想着:等明天再说,反正夏宸也不会跑。
    他并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夏宸同学在六点准时醒来,发现陆教授正像树袋熊一样,把手脚都攀附在自己身上,然后夏宸同学伸出手,从被子里摸出一个硌得自己腿疼的东西,发现是一管被揉捏得变了形的药膏。
    想到陆之栩昨晚的欲言又止、鬼鬼祟祟,夏宸同学会意地笑了。
    而夏宸也并不知道,在星期天的上午,陆家发生了这么一段手机对话。
    “小栩儿,那管药膏用了没有啊?哈哈……”这是笑得十分邪恶的林太后。
    “什么药膏?”这是大清早被电话吵醒还犯着迷糊的陆教授。
    “就是擦伤口的药膏啊,夏宸不是受伤了吗?他是男孩子,肯定好面子,不会和你说,你也别当面把药膏给他,偷偷放在哪里,等他自己发现……”
    四分之一分钟后,陆教授从床上弹起来,发出一声怒吼:“混蛋,你给我的不是干那个用的药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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