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老天的措置,总是出乎他人意料的。昔日,大贤良师张角起兵之时,就是坚信“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当时,张角拥众百万,放眼宇内,无人能敌。可是,却偏偏遇到了大司马吕布,以至于功败垂成,身死族灭,连头颅都被官家斩了去。
今日此时,荆州军历尽波折,终于阻挡住了张绣、陈到两支精骑的逆袭,荆州的水陆大军也已经迫近了残破不堪的宛城。在所有人的眼中,宛城已然是荆州牧刘表的囊中之物了。可是,就在此时,贼老天却和所有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城破在即的宛城,竟然从此无恙了。
就在残存的荆州军高歌《国殇》,准备尽数战死之时,宛城的西北角,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黄尘。这片黄尘腾空而起,丝丝缕缕,直上云霄,旋起旋灭,明眼人一望便知,这是精锐士卒疾速行军之时溅起的片片黄尘。这一片黄尘移动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便来到眼前了。
最先出现的是数百精骑,盔明甲亮,士饱马腾,马上的骑士连人带马,浑身都是斑驳的污垢,那是灰尘和汗水混合之后的产物。可是,这些骑兵的脸上却满是坚毅,经过了长途跋涉之后,每个人都还保持着旺盛的士气和充沛的体力,只是胯下的战马却看上去疲惫不堪了。
“还好,宛城还没有被攻陷。速速发出鹰信给庞德将军。建议立刻发动进攻,若是再迁延迟误,宛城就要完犊子了。”带队的屯长远远望了一眼,立刻就得出了结论。“兄弟们,打出背嵬军的军旗,让那些荆州蛮子们好生看上一看,援军到了,让他们洗净了脖子等死吧!”
“诺!”左右的骑兵轰然一声应诺,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面金色葫芦旗,抓过一柄长枪,三下两下将那一面金色葫芦旗套上去,随手一抖,金色葫芦旗在肃杀的寒风之中高高飘扬。“那是背嵬军的军旗!我们的援军终于来了!”宛城城头之上,残存的郡兵顿时就疯狂了!他们流着激动的眼泪,大吼大叫着,完全无视城头之下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进攻的荆州军。
“他奶奶个熊!我的嫡亲姐夫唉,您老人家终于出现喽!严大郎的一颗小心脏,几乎都快被你玩死了!”宛城的东北角儿,正准备发动决死突击的严宽长叹了一声儿,默默地在肚子里腹诽道。对于他的这位姐夫,严大郎是最熟悉不过的,不到最后关头,他老人家是绝不会出现的。慈不掌兵,义不聚财,只有冷酷地将所有士卒都视为棋子儿,才能赢得最后胜利。
宛城西北方向蓦然出现的金色葫芦旗,还有宛城城头发出的喜极而泣的声音,都预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并州军的援军终于来了!一时之间,荆州军的士卒们都满脸疑惑地望向了自己的主将,敌军援军已到,该当如何措置?是不管不顾继续攻城,还是暂停攻城观望风色?
攻城,还是不攻城,这是一个问题,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从全军的统帅荆州牧刘表刘景升,到荆州陆军都督黄祖,再到每一个普通士卒,都在默默地思索着这个问题。正在准备进攻宛城的荆州军步卒齐齐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满脸疑惑地望向高岗之上的黄祖。
此时此刻,宛城西北角的张绣军,还有宛城东北角的陈到军,齐齐停止了进攻,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欢呼雀跃着,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背嵬军是大司马亲军,它的旗帜出现在战场之上,那就意味着大司马就在不远处。只要他老人家一到,宛城之围定会立刻解除。
“莫要去理会那些骑兵!趁着并州军的援军还未到达战场,速速攻陷宛城,然后背城列阵,迎击并州精骑!”黄祖不愧是并州军中首屈一指的上将,在转瞬之间,他立刻便有了措置。背嵬军斥候出现在战场之上,那就意味着吕奉先已然不远了,他麾下的精骑转瞬之间便可抵达战场。唯今之计,若想取得此战胜利,便只能速速攻下宛城,然后据城死守了。
黄祖的命令立刻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黄射麾下的荆州水陆大军再次起步,缓缓向宛城进逼。按照本朝军队行军的惯例,从斥候出现到中军主力抵达战场,至少还要小半个时辰。若是荆州水陆大军拼死一搏,攻陷宛城的几率还是极大的。这,也是荆州军目前唯一的选择。
可是,几乎就在刹那之间,荆州军的梦想立刻就破灭了。在宛城的西北角,再次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黄尘,漫天的黄尘依旧条条屡屡,直上云霄。不仅如此,黄尘的深度和广度也是空前绝后的,方圆数里的区域之内,遍地都是滚滚的黄尘。在弥漫的黄尘之中,隐约可见疾驰而来的战马和骑兵的身影儿,雪亮的陌刀辉映着日光,寒光闪闪,马蹄哒哒,惊天动地。
百余息之后,三杆迎风招展的大旗出现在西北方,一杆是金色葫芦旗,一杆是庞字将旗,一杆是汉字军旗,这三杆大旗的出现意味着背嵬军的统帅庞德庞令明的到来,同时也意味着背嵬军全军的到来。一看到这三杆大旗,张绣军、陈到军、张济军立刻便再次欢呼雀跃了。
“背嵬军来了!援军终于及时抵达战场了!”“宛城有救了!我们不用战死了!”在广袤的战场之上,硕果仅存的并州军将士们大声怒吼着,流着眼泪互相拥抱着。原本是十死无生,却变成了九死一生,其中所经历的种种磨难,种种悲伤,在顷刻之间,立刻便喜极而涕化作泪水了。只有在残酷的战场之上经历过死战的人才能真正地体会这种感情,还有这种激动。
“他奶奶个熊!宛城还没有陷落!咱老庞终于及时抵达战场了!小的们,立刻给大司马发出鹰信,宛城还没有陷落,还在我军手中!传令!全军立刻下马,更换马匹,给那些荆州蛮子们一点儿厉害瞧瞧!让他们看一看背嵬军的厉害!”一见宛城没有失陷,庞德立刻便大喜过望了。他伸出粗壮的大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灰尘,咧开了大嘴哈哈笑道。
“诺!”两万背嵬军轰然一声应诺,转瞬之间,纷纷从疾驰的战马之上飞身而起了。
就在此时此刻,在宛城的东北角儿,同样冒出了滚滚黄尘,一支数万人的铁骑从滚滚黄尘之中急驰而来。在数百疾奔而来的斥候之后,是三杆大旗,一杆是栩栩如生的斑斓虎头,一杆是汉字军旗,一杆是徐字将旗。并州军的精锐重骑兵,名震天下的虎豹骑出现了。
战场之上,硕果仅存的并州军立刻再次发出了阵阵的欢呼声。换了和喜悦竟然来得如此突然,在转瞬之间,大司马吕布麾下的两只精锐骑兵,背嵬军和虎豹骑竟然同时抵达了战场。有了这两支精锐骑兵,眼前的二十万荆州水陆大军不过是墓中枯骨,土鸡瓦狗尔!
和背嵬军一样,虎豹骑的统帅徐晃一声令下,两万虎豹骑立刻下马,更换战马,披上重铠。正在此时此刻,宛城的北方再次尘土飞扬,又有一支两万人的大军飞扬跋扈,向着宛城急驰而来了。一看那一杆三重火焰铁拳的军旗和张字将旗,便知道这是张辽统帅的陷阵营。
呜??????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呜咽的号角声和急促的鸣金声响起来了,这是全军撤退的信号儿。他奶奶个熊!老子并没有传令撤退呀?是哪一个不开眼的小子擅自发出了撤退命令?看我不砍下他的项上人头做尿壶!黄祖惊诧地转过头去,向着发出号角和鸣金之声的所在望了一眼,立刻便噤口不言了。发出撤退命令的,正是荆州水军的旗舰!
说句实话,荆州军的训练还是极好的,听闻撤退命令之后,各级将领立刻便发出了一声声短促而激越的命令,留在战场之上的水陆大军,顷刻之间便结成了战阵,缓缓向宛城的东南方退去。看眼前的架势儿,荆州牧刘表已然作出了措置,要背依淆水,列阵迎战并州军。
虽然荆州牧刘表刘景升是一介文人,似乎并不懂得什么兵法,可是,他目前的措置却是最佳选择。荆州军背依淆水,列阵迎击并州军,胜了,自然是可喜可贺,若是不幸战败,可以在荆州水军的支援之下,缓缓登上荆州水师的战船,然后鼓帆向南,从容退往襄阳城。
一眼望去,刘表刘景升的措置,是得到了高人指点的,存的便是保存实力的心思。毕竟面对如狼似虎的六万并州铁骑,眼下的十六万荆州水陆大军胜算不大。既然如此,何必死死瞄住宛城不放呢?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攻不下宛城,那我们全军登船,一走了之就好了!
可是,刘荆州的如意算盘能算得准吗?一向用兵神出鬼没的吕布,又会给他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