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像是刚开张不久的快餐厅，大概店里搞活动，有两个装扮得像是卡通人物服务员，正穿梭着给就餐的小朋友们派发各种小礼品。
    “杨小聪对我有意见吧？说好了，一起吃顿饭，到头来还拿捏上了，推说什么不舒服，没觉得她不舒服呀！”李东山把调料包撕开，把里面胡椒粉，辣椒之类均匀地撒在碟子里鸡块上，一份递给张少楠：“喂，是不是她这人不好处呀？”
    “你大概对她有误解，她平时是有点心直口快，让人觉得她挺厉害，挺霸道，其实人特别好，也特能干。我们在一起这段日子，常常是她照顾我，像个姐姐似的。”
    “那，该不是她男朋友又来了吧？”
    “什么男朋友？”张少楠诧异地望着李东山。
    李东山瞅准机会拦住了一个发礼品的服务员，很有礼貌地说：“你好，天这么热，你们还这么忙，真是辛苦了。我们是第一次来你们这里，刚才我妹妹还和我说，你们这里环境好，服务员个个也漂亮。噢，对，这就是我妹妹，她今天过生日。你能不能替我送她一份小礼品做纪念？”
    服务员笑盈盈地把手中的礼品盒递了过来，张少楠欣然挑了一个拼色的陀螺，一边往口里塞着汉堡一边让陀螺在桌边转起来。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刚才吃东西时大口大口的样子。怎么说呢？与你相对进食，你那份不加掩饰的率真劲感染了我，让我不由自主地也随着食欲大增。说实话，我真怕跟那些扭扭捏捏的人吃饭。”
    “这儿的汉堡味道还真的不错嘛！”张少楠稍显羞涩，用吸管吸了阵可乐，又迅速恢复了那份坦然的样子。
    “就谎称是弟弟的那个。”李东山咂了口咖啡，漫不经心地看着还旋转着的陀螺。
    “你怎么会知道？”张少楠收起陀螺，瞪大了眼睛。
    “是个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说是弟弟，可俩人神情、眼神不对头嘛。我就跟他们打过一个照面••••••”李东山看着陀螺从张少楠手底下转开，诸多颜色最终汇成一色，视觉上又像是陀螺在来回地打转，“看样子，那男的比杨小聪要小吧？”
    “是，比她小两岁。”张少楠兴致勃勃地摆弄着陀螺。
    “他干什么的？我是说职业。“
    “老师。”
    “哦，倒像，文绉绉的。”李东山愉快地笑了。又问，“那干嘛，还掖着藏着不敢示人，搞得挺神秘。”
    “还不是因为他岁数小。杨小聪原本一直不大乐意，可能是最近左右动摇了。那男孩从他们上学时的另外一个城市一路追随过来，无比执着。听说最近正准备往过调工作呢。你说，杨小聪怎么有那么大的魅力呀！真羡慕她。哎，想什么呢你？”张少楠看到李东山似乎不怀好意在笑，嗔怪道。
    “我只是想，那个小男人，平时怎么调教杨小聪呢？不过人家是老师嘛，毕竟会有办法，连哄带吓，又打又掐的••••••”
    “嗯，你这人心里怎么这么阴暗啊，你就不能想点人家的好。”张少楠白了李东山一眼，也笑了。
    路过一个公园，里面有个猴山。张少楠忍不住走过去，驻足观看。
    “喜欢猴子？”
    “是，你看它多像人啊。”张少楠指着一只正用爪子剥花生的猴子。
    “你觉得你是它变的吗？”李东山指着一只浑身疤痕无数，一只耳朵掉了一半，身上皮毛肮脏不堪的老猴问。
    “没办法《进化论》嘛，不是它变得，也应该是它的近亲——这里有游泳馆？”张少楠看见身边有人拿着泳具，像是游完泳出来的，回头问李东山。
    “大概是刚建的吧？从前还没有，噢，在那儿。”李东山左右张望终于找到。
    “你会游吗？”他们来到游泳馆旁，看张贴出的海报，张少楠迎着夕阳，眯着眼问他。
    “当然！各种泳姿都相当纯熟。”
    “真的？改天教我好吗？”张少楠显得很兴奋。
    “当然没问题！不过得戴着游泳圈。”他看见张少楠愉快地频频点头，知其误解，只好老实澄清：“我是说我，我得带着游泳圈。那各种泳姿相当••••••”李东山双手比划，很陶醉地用各种游泳动作代替语言。
    “咳，我还当真了，那咱俩水平相当。以前和同学游过几次，可就是离不开游泳圈。一摘下来，身体空荡荡得仿佛失去了依靠，头往水里一栽，黑咕隆咚一片，就像一下子被打入地狱••••••所有运动中，就对它一点不开窍。大概是心理作用吧。”
    “你会的运动项目已经够多了，少它也无妨。”
    “那怎么行？万一掉在河里呢，还可以自救。”
    “可你干嘛非要掉在河里呢？”
    “这可说不准••••••”
    “那好吧，那天咱俩约好，你请我吃饭，我请你游泳。话说回来，请你游泳还能省点钱。你没看上面写着：儿童半票。”李东山说完转身就逃。
    “去你的！”张少楠挥舞拳头追上去，笑着轻轻捶了他一拳。
    公园一侧是个休闲广场。当中央一个硕大的喷泉，边上是几排冷饮桌，还有烧烤摊。广场四处都是吃过饭，出来纳凉的人们，有几个孩子在人群中，穿梭往来地溜旱冰。与广场相邻有一处夜市，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李东山逐声相望，在涌动的人群中，终于看到一只舞动的、修长白皙的手臂下面，一张妩媚动人的笑靥。
    “你可真够可以的！我喊了你三声‘帅哥’你都不肯回头；没办法，只好大喊一声‘美女’，你倒听见了。”美丽女孩走上前大声抱怨。
    “你要是想引人瞩目的话，你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李东山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朝他们射来，表情严肃，声音低沉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正巧路过，人群里看着就像你，”女孩瞟了一眼李东山身后相隔四五步的张少楠，问，“嗳，是你女朋友？”
    “不是，那是个小朋友。我不跟你说过，我是独身主义嘛••••••”
    “哦，对对，还有你们那个什么‘光棍俱乐部’•••••”女孩乐不可支。
    “有那么可乐嘛？不瞒你说，我们俱乐部，不久前，被评为全国十大社团之首。马上，国家重要领导人就会接见我们主要成员。这两天注意看新闻吧，说不准从上面就能见到我在主席台上发言、见到我登机时挥手致意••••••你当闹着玩呢？”女孩听李东山煞有介事地胡扯，笑得前仰后合。
    李东山自己也被这毫无边际的瞎话逗乐了：“真喜欢看你爽朗大笑的样子，像你这种狂笑中没使自己变丑，反添韵味的人，我平生真没见几个！对喽，我有个事可能会求你帮忙，赶哪天跟我回趟家，冒充一次我的女朋友••••••”
    “你要干嘛？这先夸上几句就来事儿了，太露骨了吧！”
    “咳，还不是相亲的事把我给闹得！在你之后，又给我安排了两个。可想而知，一个也没成，惹得我父母对我意见大了！要是能把你这么出众的女孩领回去••••••我想不管真假，先让他们高兴高兴。”
    女孩若有所思地说：“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瞒住我叔叔，我倒乐意帮你这个忙。不过你可要快，过一段日子我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怎么？你要嫁人了？”
    “不——是，我准备去澳洲留学，正办相关手续呢。”
    “你怎么会跟那些庸人一样，拼了命地往国外跑呢？”
    “其实我就是好奇，想出去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希望趁年轻，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验证一下自己的能力。实在不行就回来呗，并没抱多大功利心。”
    “哦，是这样。那我就不强留你了，只希望你能早日回来，回到祖国的怀抱；当然了，我的怀抱也随时在这里恭候着你。在那边，可千万别找老外；要是你便宜了那些二毛子，那我可太不甘心了••••••”李东山紧拽着女孩的手依依不舍，言语间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得，得，又来这一套••••••”女孩的手被他紧握不放，哭笑不得的说。
    他们愉快地告别后，李东山望着女孩渐去渐远的背影，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举起手做喇叭，放在嘴边，冲着背影大喊：“记住！看好你兜里的糖——”
    女孩伫足回首，大概是听明白了，就继续边往前走边伸出手臂向空中摆了摆，算是告别也算是做了回答。
    “她是谁呀？这女孩可真称得上是天生丽质，连我一女的，都忍不住要多看她几眼。”张少楠走过来在一旁问。
    李东山未作回答，蓦地黯然喟叹：“为什么这些好东西，偏偏都急着要出口呢？”